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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认识以来,梁绍烨从没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宋晏宁说过话。

他从病痛中醒来后,发现她不在屋子里,整个人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顾不上背部的疼痛,他赶紧挣扎着出来找人。

后院的雪地被挖的一片狼藉,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留意到女人的脚印直直往山脚下延伸而去。

那里可能有狼,有熊,还有能把车子撞翻的野牦牛。

不论她遇到什么,一把铁锹绝对不能作为防身的武器。

更何况她的腿上还带着伤!

想到这些,梁绍烨只觉得喉咙发紧,指节发凉。

所以见她提着兔子回来,他才会一时间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那样严厉的语气和她说话。

雪簌簌地落着,宋晏宁顿住脚步,被男人面上的表情吓了一跳,眼里浮现出些许的无措和紧张。

随后,她低下头,一声不吭地拖着铁锹和兔子,闷头往房子那边走了过去。

路过男人身边时,她连头也没抬,脚步也未曾停留半分。

“晏棠。”

梁绍烨强迫自己压下那紧张惊怕的心思,拉住她的胳膊,放缓声音道:“你腿上有伤,而且现在天气不好,你不该独自冒险出门。”

宋晏宁甩开他的钳制,不冷不淡道:“多谢梁参谋关心。以后我不会再多管闲事,费尽心思出来找兔子了。”

称呼再次从梁绍烨变回到客气的梁参谋。

摆明了是要和他划清界限。

“晏棠。”

男人再次拉住她,闭了闭眼,似是无奈。

“山里除了兔子外,还有很多肉食动物。”

“吃的东西可以等我醒来再想办法,你这样一个人出去,实在太危险。”

宋晏宁睨他一眼,似笑非笑着反问道:“等你醒来?等你醒来以后拖着病体,去后院的地窖里挖牛肉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背上的伤口有多深?知不知道昨晚后半夜你身上的温度有多高?我都不知道你还能不能醒过来,难道还要指望你去给我找东西吃吗?”

她脸上的表情虽然淡如白水,但那双圆润水灵的眼里,却盛着滔天怒火。

她不指望男人为她捉来兔子这件事道谢。

但最起码——他不该莫名其妙对着她发脾气。

她难道不晓得这山里危机四伏,有不少的肉食动物?

她难道不想在温暖的房子里烤烤火,发发呆,闲坐着打发时间?

早知道自己一腔好意全被人糟践,她昨晚就该让他烧死才好!

省得他病稍好一点,就凶巴巴地跑出来教训人!

宋晏宁越想越气,见他还拉着自己胳膊,连忙使出全身力气想把他甩开。

“松手!你别碰我!我今天找回来的这两只兔子你也别吃!你自己找东西吃去!”

“我倒要看你能不能在后院里找到地窖,然后从里面抱出日期新鲜的罐头和牛肉出来!”

她一用劲儿,难免牵扯到梁绍烨背上的伤口。

但他咬紧牙关,试图将自己的不适遮掩过去。

“晏棠,对不起。刚刚是我情绪太冲动,我向你道歉。”

看着男人紧绷的表情,宋晏宁心里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他自己烧还没退,背上的伤又还晾在那里,一醒来就立马跑出来找她,心急肯定在所难免。

反正他也道了歉,自己何必和一个病人计较这么多?

憋了几秒,宋晏宁还是没忍住,嘟嘟囔囔用粤语骂了他两句来出气。

男人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虽然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但从表情来看,大概率不是什么好话。

“走啦。”

见他傻站在雪里,宋晏宁故意绷着脸,晃了晃手里的兔子。

“我饿了,赶紧回去处理兔子,我要吃兔腿。”

男人低头笑笑,任由她牵着自己,回到了屋子里。

接下来整整一天,山里的雪都没有停过。

梁绍烨之前所担心的事情也逐渐得到应验——穆雪峰一行人大约也还没赶回军区,所以才会迟迟等不到救援。

他们在这里尚且还有避寒的房间,取暖用的木柴。

可如果穆雪峰他们还被困在山里,恐怕情况只会更糟。

夜幕降临后,男人静静立站在窗前,盯着外面的漫天大雪看了许久。

这么下去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如果明天一早还等不来军区的救援,他必须得想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络。

做出决定后,他走到宋晏宁身边坐下,将自己身上那把短刀递给了她。

后者神色平静,已经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

“你要一个人去找救援?”

“嗯。”

他很轻地点了下头。

她又问:“明天一早走?”

“嗯。”

沉默片刻,宋晏宁垂下眼眸,伸手拿走了他递来的短刀。

轻颤的指尖将她的情绪宣泄无疑,但她生生忍住心里的那些疑问,什么都没有说。

她腿伤未愈,跟他一起走的话只会是个累赘。

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这里等他,不给他添麻烦。

夜里,两个人依旧分别躺在两侧的干草堆上,和衣而眠。

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后,梁绍烨掀了掀眼皮,身体却维持着刚刚的睡姿,没有动。

宋晏宁轻手轻脚走到他的身边,先是伸手探了探他的体温,然后又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个小小的挂坠,绕在了梁绍烨的手腕上。

这颗不起眼的珠子她一直随身佩戴,听晓梅说,她连洗澡的时候都未曾取下过,说这是家里人特意为她求来辟邪消灾的,不能离身。

虽然高珂总嘲笑她未经开化,是破四旧没除掉的老封建,老迷信。

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戴着那颗珠子,甚至不肯让其他人上手去碰。

可现在,这颗珠子被她亲自取下,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梁绍烨。”

她轻轻握了握男人宽厚的手掌,强忍住自己声音里的哽咽。

“这珠子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所以你要活着回来,然后把它亲自还给我,知道吗?”

说完,她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回去继续睡觉。

原本双眼紧闭的男人却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勒进自己怀里。

他的力道极重,虽带着隐忍的克制,可手下的力气却在一点点加重。

像是要把她揉碎在自己怀里。

宋晏宁也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将满脸的泪埋进他的肩膀上,压抑着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