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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库玛娓娓道来的时候,阮柠不知不觉竟勾起了自己的回忆,她发现自己居然早就接触过这个地方的。

当年她刚加入“时间回廊”的研究小组时,文佩清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收集世界各地关于时间的神话传说。

阮柠阅读过关于乌索斯山的故事,但是并不知道它居然就在carthage,而且,各地的故事太多,匪夷所思的又不少,免不了没有特别印象深刻。

只是现在,时至今日,当她回想起这些的时候,她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就好像冥冥之中,她和贺时卿会来这里,甚至用乌索斯山的故事来讲,时间,只是给他们的相遇,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库玛后来又告诉她,贺时卿昨晚上不是去别的地方,就是去找了这棵神树,然后在那里学着普通人一样,许了一个愿,挂在了树上。

库玛说,“我早说过,那棵树快不行了,近几年来的人都是抱着玩玩的目的来许愿的,何况现在科技发展的这么快,又有多少人是真的相信这些呢?”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以为他这么现实的人,也是不会信的。”

二人继续往前。

乌索斯山离carthage小镇不远,可是今天风雪太大了,有好几次两个人都要停下来躲避一小会儿,等阵阵呼啸不止的大风过去。

阮柠无暇再去想许愿不许愿的事,她看着落下的大雪,担心道,“这么大的雪,真的不会出事吗。”

库玛没有回答她,似乎也拿不准。

半途中,库玛好几次都开始怀疑了,她说:“也可能是我搞错了,他没来这边,要不我们先回去,这会儿太冷了,你会被冻坏的。”

阮柠摇摇头,拒绝道,“先去看看吧。”

库玛欲言又止,阮柠问她,“怎么了?”

库玛说:“他那么执着,但愿大雪没有把他的愿望打下来,因为在我们这儿有个说法,被打下来的愿望,就是无缘,都不会实现。”

阮柠愣住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阮柠的担心屡增不减,雪已经停了,世界恢复了一片耀眼的白茫。即便如此,她却越来越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她没由来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

同她并行的库玛更是直接说出了她的顾虑,“保佑不要碰上雪崩。”

她常年与大风大雪打交道,所以对这类事有个事先的预判。她一说完,阮柠脸更沉了,她有些烦躁地问道,“还有多久?”

此时,他们刚好停在了一条小道面前,库玛指着这条被厚厚白雪覆盖的小道,说:“往上走,很快就到了。”

阮柠盯着脚底下这条路,平坦工整,大约是新的积雪覆盖了之前的,上面并没有任何脚印。

阮柠心里一颤,忍不住越过了库玛,快步往前走去,此时此刻,她心里除了担心,更有责怪,贺时卿这样一意孤行,万一真是遇到雪崩了呢?孤身一人,在这茫茫白雪的世界里,阮柠该上哪儿去找他?

于是,每往前奔一步,她心中的火气就越堵在喉咙口,发泄不出来。

最终,没过一会儿,阮柠爬完最后一步,终于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一片白茫耀眼的平坦之地,四周辽阔无际,唯一让人移不开眼的,就是在这被新鲜的白色覆盖之地中央,屹立着一棵苍劲古老的大树。

大树上还挂了许多红的棕的木牌子,这些或许就是库玛口中所说的人类的祈愿,五花八门的给这个地方增添了不少生气。

然而,阮柠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在这棵几乎有八九个成年人才能抱住的粗壮大树下,跪着的那个男人。

贺时卿的四周散落了无数牌子,七零八落散落一地,估计都是被刚才那场大雪打压掉下来的,无法完成主人寄托在它们身上的愿望。

阮柠觉得自己呼吸都快停滞了。若不是为了憋住担心的那一口气,要是她正儿八经的选择来这里欣赏风景,那她一定会衷心的发出喟叹。

太美了,这一片天地,就凭一棵树,孕育出了灵气。

库玛这个时候也到达了平地,但她没有阮柠那样冷静,在她发现贺时卿之后,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唤他道,“喂!我不是叫你不要再来了吗!很危险!”

贺时卿这时终于回过头,然而,他的瞳孔一缩,或许他也没想到,阮柠竟然也会到这里来。

两个人,就这么相隔数里遥遥对望着,良久,阮柠胸膛起伏,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然而二话不说,弯下腰一把抓去地上的积雪,都没顾上捏成形状,直接一个又一个拼命的朝贺时卿身上砸去!

贺时卿开始很讶异,但到最后,他又无话可说,默默地承受了这些向他袭来的雪球。

这些东西砸在厚重的衣服上,其实并不会痛,可是贺时卿的眼睛却红了。

等阮柠默默的发泄完连日里憋住的最后一口恶气,就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他,走到贺时卿的面前。

第一句话是贺时卿先开口的,他说:“觉得我很可笑吗?”

阮柠重重地点了下头,回答了他。

贺时卿这时摊开手,把手里的东西亮给她看。

阮柠这才看见,躺在贺时卿手心里的,是一块棕色的木牌,上面是她所熟悉的字迹,是贺时卿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写的两人的名字。

贺时卿垂下眼,说:“我不放心,想来看看,果然掉了。”

库玛说过了,掉在地上的东西,就是神也爱莫能助的,他们是真正的没有缘分。

贺时卿状态很不好,他看着手里的东西,想到自己刚才跟疯一样的在雪地里翻找,但还是找出了令他心痛的结果。

他一下子收拢手,把那块木牌紧紧的捏在手心里,捏到他指骨都开始泛白,说:“我不信,我不相信。”

阮柠终于受不了了,她蹲下来,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声音颤抖道,“你无不无聊啊,干什么来相信这些假东西?”

贺时卿在一阵思绪翻涌中,也慢慢回抱住了她,然后收紧力道,无助又无奈地说:“对你,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紧接着又说,“答应我,我们好好在一起吧。”

阮柠看着满树的祈求祝愿,过了半分钟,才回答他,“好。”

此刻凉风拂过,又无情地吹掉了几个摇摇欲坠的牌子。

阮柠这时才细心发现,树的两旁,各自伫立着一个大的标牌,每个上面都起码有四到五种不同手写的文字,然后阮柠看到了她能念出口的词语:carthage。

箭头向右,是carthage,向左,则是另一个地方。两方居民以这片山地为界限,而山地,也为它忠实的信徒送去光顾的礼物。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当地人的说法里,carthage其实又被叫做“紧紧相依的灵魂”,意为,沉默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