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行业其实就两个问题，一个是安全问题，一个是工资问题。这次是工资问题，我已经胜券在握。
和陈科告别以后，我回到了万有大厦，将拟定的合同打印出来，以及历年来他跟万有集团合作的数据。
然后我手里拿着合同和单据，带着自信满满的样子，叩响了黄思聪办公室的门。
“请进！”一道厚重的声音传来。
我走进黄思聪的办公室。
他从电脑后抬起头来，一眼就落在我手里的合同上，挂起温润如玉的笑，问道:“怎么样，张主管，搞清楚了吗？”
我自信地一笑，说道:“清楚了，绝对不到三百万，你把钱富贵叫过来吧？”
黄思聪微微皱眉，深深地凝视我一眼，再扫了一眼我的合同书。
见我如此自信，他脸上带起微笑地拨通了钱富贵的电话。
钱富贵表示自己就在万有大厦的门口，黄思聪让他进来办公室叙话。
打完电话后，黄思聪和颜悦色地说道:“张主管，顺利地搞定了这事，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好。”看着他诚意的面孔，我展颜一笑。
从黄思聪不问我合同的内容这点看，他对我相当的信任和肯定。
很快的，钱富贵就从门口昂首阔步地走进来了。
他气势拉得满满的，大概觉得只有强硬一点，才能取到钱吧，只可惜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理才能走遍天下。
他看了看黄总，再扫向我，若有所思了起来，不过那份自信并未减少。
我淡淡地看着钱富贵从容的样子，微笑说道:“钱总，这是合同终止协议，签个字吧，你就可以拿钱了。”说着，我将合同朝他递了过去。
钱富贵的目光扫了扫合同，再抬眼，眯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黄思聪，面色有些微微的变化。
黄思聪意识到了什么，豪迈地一笑，说道:“哦，钱老板，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工程部主管张凡，此事是他负责的，所以你仅需要与他讲话即可，不必看我。”
黄思聪将目光移向我，露出钦佩的眼神，赞叹道:“了不起呀，张主管，昨天你还是一个小小的审核图纸的主管，今天就晋升为整个工程部的主管了。”
我微微一笑，说道:“你过奖了，钱老板，请看完合同再称赞我，也不迟啊。”
可能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笑容稍有收敛，俯视我手中的合同，微微皱起了眉头，再抬眼，眯着眼睛想看穿我，眼神里透露的迷茫更浓了。
他生硬地接过合同，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头浏览了起来。
皱着眉头翻阅，他扫了不到十秒钟脸色就变得震惊和愤怒了。
忽然，他猛地抬头瞧了我一眼，把合同粗鲁地丢在了桌案上，厉声道:“张主管，你怎么算账的，五百四十万你算成一百七十五万，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不怒反笑了，说道:“什么怎么回事啊钱老板，不就是一百七十五万吗？你狮子大开口，也太贪心了吧？”
我给他递了一个“你我心知肚明”的眼神，说得是慢条斯理的，但是语气里透露的不容质疑却异常明显。
“我贪心？”他惊怒地盯着我，气得有些蹬鼻子上脸了，神情激动地又看向黄思聪，说道:“黄总，你都说可以拿三百万了，也就是最少给三百万，你这个手下怎么搞的，算出这么荒谬的数字！”
黄思聪微微耸肩，不置可否，环抱起双手，将目光投向别处，意思很明白，不要跟他讲，跟我讲。
我淡淡说道:“钱老板，我要告诉你，本人在工地有多年经验，就是一百七十五万，合同里面列举得清清楚楚的，你若不服，拿到的只怕会更少哦。”
我的语气里有着一丝丝威胁的意味。
他更加怒目圆睁了，“什么？更少？放你的狗屁，你至少得给我三百万，少一分钱都不行！这份合同，我是绝对不会签的！”
他歇斯底里地吼完，厌恶地扫向桌面的合同。
我还是维持着绅士的微笑，说道:“钱老板，你可能有所不知，这是我们通过劳动局委托的第三方核算机构算出来的金额，分毫不差，我同样一分钱也不会多给的！”
其实，这是我跟陈科算出来的，并不是什么第三方第四方。
“你……”他气得脸色抽筋，身体微晃，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张主管，你大概不知道工人闹起事来，对万有集团的声誉有多大影响吧？我的工人拿不到足够的钱，会起哄闹事的，到时候他们在宝坻新城那里一堵，你就别想开工了，耽误了万有集团房地产的进度和利润，你担当得起吗？”
他给我递来一个威胁的自信的笑脸，我一早就料到他会来这一招。
我继续面带笑容，斯文说道:“担当的起呀，我看不服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我敢保证，这一百七十五万发出去，所有民工都能拿到他们应得的工资，他们该拿多少钱，他们心里非常清楚。现在不是我们万有集团在压榨劳动力和克扣工钱，是你在捞油水。”
他听完身体一晃，惊怒地结巴道:“张主管，你…你这个…”
“别急着咆哮，”我淡定地打断道:“请看这份资料。”说着，我带着笑意递给他一张单据。
我淡淡陈述道:“这是你跟着我们公司合作多年来的资金往来，万有集团不止一次请你做包工头了，你贪了多少，心中有数，没有让你吐出来就算好了。我们万有集团一共付给你八千五百多万，如果每次都按照这一次算，我们不但不用给你一分钱，反而让你赔钱才对。”
他看都不看单据一眼，便抬眼震惊道:“你……你放屁！”
他愤怒地向我咆哮，却没有把我激怒，我嗤笑一声，“呵……放屁，按照清包工的利润率来算，你最少赚了我们公司五百万，天眼上的数据显示，你的劳务派遣公司，这么多年来的企业所得税和个人所得税还没有超过十万。钱老板，你不是合理的避税，而是故意逃税，是犯罪行为呀。”
我淡定的神色，把他的猥琐揭露无遗。
他脸色大变，斥骂道“你胡说，无凭无据，你拿出证据来呀！”
我从他眼神里的惊惧，看出了他的许多灰色的秘密，这使我更加气定神闲了。
我微笑道:“我知道，你有一个窍门，就是拿身边的亲朋好友的身份证，挂在你的公司，每个人不用劳作也可以拿工资，也就是说，你手底下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员工在工地工作，可是你却谎报数量。因为你分摊了你的公司和你个人的利润，从而成功地逃避税收，没错吧？”
钱富贵听到这里，脸色惨变成一片绿色，又惊又怕地结巴道:“你……你是……你胡说，我没有，你有种拿出证据来！”
我跟黄总对视一眼，都微微一笑。
我继续道:“你不用再厚颜抵赖了，我们彼此心知肚明，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万有集团的名声没有影响，倒是你，偷税漏税绝不会少于一百七十五万。你今天不签终止合同，故意让民工闹事，你会坐牢的，你觉得我需要证据吗？”
他顿时慌了，不知所措地说道:“我…我也就是第一次偷税漏税，就算被税务局抓到，大不了补缴就是了，你说我一直故意逃税，却是存心污蔑，你不给我三百万，我…我就跟你拼了！”
我不屑地一笑，说道:“钱老板，你的小心机我一清二楚，你不就是料定我们宝坻新城急于动工，所以怕耽误时间吗？我告诉你，钱老板，到时候耽误了万有集团的利润，你比我惨十倍不止！”
“你…我…”
钱富贵心虚了，又气又慌，脸色十分精彩，像个调色盘。
我继续挤兑道:“我告诉你，我在工地待了六年了，你的心眼我了如指掌，你以为只有你可以给工人发工资吗？我可以绕过你，直接给工人发工资，还跟工人说，是你狮子大开口故意拖延了这么多天，而不是我们万有集团不发，你猜猜看，你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包工头？那些工人会不会听你号令来闹事呢？你单枪匹马一个人还能耽误我们宝坻新城开工吗？”
“我……”
钱老板身体一抖，差点晕倒，他努力喘了几口气，眼神有些懵懵的，待稳定心神后，再抬眼看我，已经一片惊惧了，惊惧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见他这幅样子，我就已经知道我成功了，但是我不能窃喜，继续反问道:“还要我继续说吗？我就给你点透了吧，明天早上，如果宝坻新城的工友不离去，我就直接去发工资。看看那些人数是不是跟你提供的名单一样多人！”
“啊……”他失声喊出，眼中的恐惧更浓了几分，慌乱地眨了眨眼。
我用阴阴的语气恐吓道:“签字吧，钱老板，退一万步讲，你强行闹事，得罪万有集团，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想想你现在多少岁了，没有了包工头的工作，你还能从事什么工作？一旦你闹事，让税务局介入，那就不是闹着玩的，你那些灰色运营会大白于天下的，到时候……唉，你自己选吧！”
他非常清楚，没有几个包工头是干净的，包括陈科，都会绞尽脑汁地偷税。所以，他满脸的不知所措和委屈。
他很想骗更多钱，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连三百万都拿不到了，他的表情只想哭。
到此为止，是该换个套路了，我给他递了根烟，恩威并施地说道:“钱老板，大家赚钱都不容易，我们各退一步吧，我给你增加五万，给你一百八十万吧。我们万有集团几个月后还有几个楼盘开工的，可能我们还会合作呢。”
这一招是恩威并施，松紧有度。
他抹了抹额头一把汗，接过了烟，心有余悸地回道:“张主管，后面几个楼盘开工，还望多多照顾啊，黄总！”
他的动作有些卑躬屈膝，表情有些祈求的意味，跟刚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判若两人。
我知道我放他一马，他如今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挂起笑容回应道:“一定一定，钱老板，请签合同吧。”
钱老板再度摸了把汗，定了定神，随后拿起了旁边的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