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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内,宫乐戛然而止,一片肃静,众大臣纷纷抬眸看着一脸惊色的晟帝。

既然是“雪峰春云图”,晟帝应该高兴才对,怎么神色阴沉,仿佛下一秒就要勃然大怒。

宁老夫人和宁静姝还不知发生何事,正低头等着晟帝的赏赐。

谢太妃身旁的宫女想要开口,被她抬手拦下,她脸上的杀意早就藏到深处,依旧是往日那副宽容大度的笑颜。

晟帝握紧画轴,抬起冰冷的眸扫在宁老夫人的脸上:“这就是你所说的‘雪峰春山图?’”

宁老夫人被他突然的问话,惊得脸一白,赶紧抬手作揖:“回陛下的话,正是。”

晟帝眉眼带怒,提起画轴,当着宁老夫人的面,哗啦一声放下画。

一幅阁楼双人画赫然出现在底下众人跟前。

晟帝的声音冷得刺骨:“宁老夫人,你再瞧瞧,到底是不是?”

宁老夫人看着跟前陌生的画像,当即瞠目结舌,惊恐万分。

尤其是片刻后,她看清画中两位女子的衣裳,脸色瞬间苍白无血。

“这.......这不是臣妇带来的画!”

宁老夫人微颤着声音道。

这下,她得罪的不仅仅是晟帝,还有谢太妃,以及谢香玉。

谢家席位上,谢香玉也一脸鄙夷地瞪着宁静姝,手中握着的帕子明显皱成一团。

宁老夫人重重跪地,朝晟帝磕头:“陛下,臣妇想要呈献给陛下的画当真是‘雪峰春云图’,这幅画臣妇当真不知是从何而来。”

晟帝握紧画轴,猛地朝桌子重重一拍:“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孤跟前弄虚作假!”

宁老夫人抖着身子,咬紧打颤的牙,再次磕头:“陛下,臣妇当真不是有意为之,定是有人故意换了臣妇的画!”

晟帝侧头看着桌上的画,眼睛微微泛红。

画中之人可是他心心念念的母妃。

母妃身后的人是谢太妃,二人的行为着实怪异。

他盯着画上的衣裳,以及落笔处的小小印记,眸光偷偷看向底下的瞿绾眉。

上次二人相见时,他见过瞿绾眉的笔触,两者极为相似。

是阿姊,是阿姊所画。

他想起那日在马车上瞿绾眉向他提及谢太妃之事,瞬间明了。

阿姊这是在试探谢太妃。

晟帝也隐约察觉到谢太妃方才的异样,既然如此他就顺着阿姊的意思,继续演下去。

他手一挥,朝身旁老太监吩咐道:“宁家程氏,殿前失仪,欺君罔上,按规矩是要流放抄斩。”

“但孤念在老国公一心效忠先帝的份上,就饶她一命。”

“不过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来人!替孤,收回宁程氏一品命妇诰封,没收其诰命冠服!此后不可再步入宫中半步!”

宁老夫人猛地抬头,三角眼呆愣地看着晟帝。

她撞破头谋划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得到这一品诰命夫人的殊荣,现在却要当着一众大臣的面被褫夺。

宁程两家的脸面都被她给丢尽。

“陛下.......”宁老夫人满脸老肉抖成一团,还想要向晟帝求饶。

谢太妃亲自出言打破她:“宁老夫人,陛下开恩饶你一命,你还不快谢恩退下。”

宁老夫人哑然,过往的傲气尽失,佝偻着背,像那街头小巷里的老妇。

不等她起身,两位太监大步上前,一把夺下她头顶的发冠。

她白发散落,跌坐在地,狼狈不堪。

宁彦大步走来,想要朝晟帝求饶,还未开口,宁老夫人和宁静姝已被一群侍卫押出去。

宁老夫人是如何风风光光进宫,现在便是如何落魄地被赶出去宫。

像两条丧家之犬,被轰出去。

她失魂落魄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宫门,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祖宗,您没事吧?”陈嬷嬷上前扶着她道。

宁老夫人发丝凌乱,回过神看向一旁蜷缩着身子的宁静姝,大步上前猛地揪住她的头发,怒斥道:“是不是你干的?这幅画从离府开始就未离过你的手!”

宁静姝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一个劲地哭:“老祖宗,孙儿从您那里收到画之后,就一直未打开过,也不知道画为何变了!”

宁老夫人捂着胸口,险些摔倒在地:“我一辈子的殊荣,到老了,竟遇到这种事,今后我还有何脸面在京中立足。”

“我这辈子都白活了!”

她说着说着,三眼睛里流出泪来。

一连数月,她先是死了女儿,随后又是孙女,现在就连诰命封号也被夺。

难道他们宁家当真要完了?

宁老夫人抬手又一把揪住宁静姝的头发,将她重重按在石板上:“早知如此就不带你这个扫把星进宫!”

“回府!”

她说着,一把拽住宁静姝坐上马车。

陈嬷嬷安抚宁老夫人道:“老祖宗,先别急,这次陛下还算是宽容大度,只是夺走诰命,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就命丧黄泉。”

宁老夫人全身无力地靠坐在马车里,双眸空洞,仿佛无了气息:“陛下说是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才饶我一命,你可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陈嬷嬷摇头。

宁老夫人再次捂住胸口,长叹一口气:“过去我们宁家还能靠着老国公留下的福荫在陛下跟前谋得一次宽赦,如今陛下将这次宽赦给我,那日后宁家再出什么事,陛下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你说是好事,我瞧是大事。”

陈嬷嬷眉头皱起:“老祖宗,您不用太过担心,如今老爷在燕州,宁二少爷又即将科考,府中定不会再有事发生。”

宁老夫人微闭上眼,声音比以前乏困不少,好似进一趟宫又老了几岁:“但愿如此.......”

“如果真有事发生,那也是他活该。”

她还记着容嫔的死,对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依旧心存芥蒂。

“老祖宗。”陈嬷嬷小声劝道。

宁老夫人摆摆手:“罢了,我都明白。”

“五丫头日后不用再回我院里。”

“老祖宗,她可是你一手养大?”陈嬷嬷诧异道。

宁老夫人声音冷下,怒气冲冲地扬起眉:“是我养大的又如何,扫把星一个,留在我身边瞧着晦气,日后我不想再看到她。”

这次向陛下献画,闹出这种事,即便和宁静姝无关,宁老夫人也瞧着碍眼。

陈嬷嬷无奈应道;“是,老祖宗。”

这头灰溜溜地离宫。

那头,宁彦在席中坐立难安。

好在晟帝已无心思再继续听曲看舞,早早地将宴席散去。

宁彦起身,走到瞿绾眉跟前,想要带她一同出宫。

瞿绾眉刚刚起身,那位叫幻儿的姑姑又来了,她笑:“夫人,长公主有请。”

宁彦脸一沉,长公主有请,不就是摄政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