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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肆意慵懒地靠坐在贵妃椅上,手中似乎还拿着一本书。

原来从她刚刚进门开始,摄政王就在里面。

长公主拉着她说道:“你莫要怕他,我儿只是不苟言笑,但为人亲和,你尽管拿出你喜欢的式样。”

为人亲和?瞿绾眉在心里打了一个顿。

全京城只有长公主和皇上敢正眼瞧他,与“为人亲和”这四个字好似并无联系。

瞿绾眉自然不能拒绝,再次行礼:“是,殿下。”

平常裁缝制衣大多不需要亲自量身,但瞿绾眉不同,她得眼观其形,才能将衣裳做得无可挑剔。

帘子里头的身影一直都未出声,瞿绾眉只能远远见到一抹若隐若现的墨蓝色身影,瞧不清容貌,但单单只从那长身玉立的身形来看,就知他一表人才。

此刻,微风拂面,帘子轻轻扬起,那人身上的淡淡桂花香迎风冲散了屋内的拘谨。

正所谓“公子春衫桂水香,远冲飞雪过书堂。”

瞿绾眉对这一帘之内的摄政王不禁燃起好奇之心。

与宁彦风流才子的名声不同,大成国没人敢编排摄政王,市井之内很少有关于他的传言。

不过,前世在他死后,瞿绾眉偶尔从府中下人口中得知一二,他们说这位摄政王和一般世家公子不同,他从小到大,身边只有男子伺候,除了长公主和乳母,以及婆子,没有女子能贴他的身,更别说像宁彦那样从小就养着几个通房。

渐渐的就有传言说他不近女色。

当然这样的传言也只是在达官贵人口中戛然而止,很少有人说起。

此时,瞿绾眉也有所发现,他身旁只站着一位小厮。

门口还杵着两位佩戴长剑的侍从。

很快,长公主唤来三四位小厮进屋给摄政王量衣,自个先去院里乘凉。

瞿绾眉不仅是女子,还是已成婚的妇人,自然不可与他相见,二人只能隔着帘子,一个在里头让小厮拿尺量身,另一个在外头拿笔记下所量的尺寸,顺便观形。

瞿绾眉将带来的卷尺递给小厮,从玉瑶手中接过笔墨,坐到离帘子最近的一侧,与里头的摄政王只隔三步不到。

内妇不可接触外男,一张帘子,三步距离,对瞿绾眉两世而言,都是罕事。

她行礼作揖,朝里头的人正色唤道:“王爷,您请起身。”

摄政王闻言,慢慢站起身,高大的身形,挡着身侧的窗,屋里忽的暗下大半。

在光影之下,里面的人被印在帘子上,将身形轮廓勾勒得清晰可见。

瞿绾眉这才发现,身旁的女使们不知何时都纷纷低头,面颊桃红。

尤其是公主府内的女使,她们早早地避开眼。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摄政王平常不让女子近身,看来是为了她们好。

瞿绾眉讪讪笑着,刚要抬眸,只听屋内小厮高声报道:“身长七尺三寸,肩宽一尺九寸,腰围两尺五寸!”

她握着笔的手停在纸上,杏眸里的黑瞳荡起一阵波澜,余光不由自主瞟向帘子,入目便是那线条流畅的腰身和宽厚挺拔的前胸。

如此比例绝佳的身形,在京城内可谓是独一无二。

她极少给男子剪裁量衣,但走南闯北见识多,像摄政王这样的男子,绝对是龙章之姿,金质玉相。

小厮拿尺绕到他身后,他悠步侧身,举手投足之间风流蕴藉,仅仅只是细微的动作,就让偌大的殿内急剧升温。

果不其然,瞿绾眉身旁那几个女使,脸已红得滴血,各个垂头掩面,想看又不敢看。

瞿绾眉巧妙地将余光收回,镇定自若地动笔记下小厮们报来的尺寸。

纱幔里头的量身还在继续,紧接着,是量臂长,手长,前胸,后背,髋部......

小厮每报一个尺寸,瞿绾眉都会抬眸看上一眼,里头的尺到何处,她的眼就到何处,每一寸都细致入微,仿佛已将帘子后的人从上到下剥析得一清二楚。

整个过程,摄政王都十分配合,耐心地抬手,悠哉地仰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窗外的阳光向西而落,将殿内照得昏黄,帘内男子的剪影透过轻薄的纱幔斜斜地照在瞿绾眉的身上,与之相叠。

她在阴影里抬起眼眸,继续看向前方之人,不禁有些恍惚,那人的身影明明和她隔着一道帘子,却在阳光倾斜来之时,给人一种,近在咫尺,肌肤相抵的错觉。

晓风轻拂,满屋的桂花香气伴着男子身上的松木香,穿过瞿绾眉的耳廓,绕着她每一寸肌肤,如一双宽大的手轻抚而过。

空气变得稀薄,清爽的春日变得闷而热。

原本是众多女使小厮围观的正经量身,竟非常不合时宜地多添了一丝暧昧。

瞿绾眉死潭一般的心,这一刻跟着不由得快了几分,很快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她恢复如常,继续记下方才小厮报来的尺寸。

在她低头之时,帘子内的摄政王微微侧头,狭长深邃的眼眸透过缝隙看向帘子外。

他看不清瞿绾眉的脸,却能看清她那双手,十指白如葱,握笔有力,在这般情形下能有条不紊地落笔提字,和平常女子有些不同。

瞿绾眉写好尺寸后,抬眸朝向帘子里的问:“不知王爷喜欢什么式样的布匹?”

帘子里的人,收回目光,背负双手悠悠抬头朝上看,思量片刻后答:“红底乌青的香云纱。”

他语调温和,嗓音磁性低沉。

不似常人所说的不近人情,相反,吐字时透着丝丝松懒,令人觉得莫名舒适。

瞿绾眉记下他所说的布料,行礼道:“是,王爷,臣妇已记下。”

她话落之时,手中的笔突然啪哒一声掉落在地,借着力朝帘子内滚去。

一旁的女使纷纷大惊。

瞿绾眉自个也有些慌神,那笔刚才还明明握在手中,不知为何会突然滑落。

沾着墨水的笔,缓缓滚落到帘子里头那人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