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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梓柯在一片黑暗中往下沉。

她的身体周围,都是纯粹的黑暗。黑暗很好,黑暗中不会有距离和移动的概念。

但李梓柯就是知道自己在下沉。

她能感觉到风从自己的身后往前,拂过她自己的脸颊,将她被浸染在黑暗中的短发吹拂起来,往上扬起。

李梓柯张开嘴。黑色的水涌入她的口腔,穿过她的肺,再从她的口中涌出。

黑暗挤压她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空气。

她似乎从原本的立体状态,变成了一张干瘪的薄片,顺着黑暗的水流,摇摇晃晃地往下流淌。

李梓柯伸出手。

但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伸出了手。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还是一个人了。

逐渐往下沉的她,到底是李梓柯,还是一串用脆弱的透明丝线连接在一起的珍珠项链。

珍珠项链逐渐在她的视线中清晰了起来。

被串在一起的不止珍珠。

还有金子、银子和数不清的,亮晶晶的小宝石。它们簇拥在透明丝线的周围,将原本脆弱的,被扯一下就会断裂的丝线变成了一只荆棘丛生的王冠。

王冠顺着水流,缓缓流淌进了李梓柯的身体里。

它流淌到她的心口处。

一声清脆的“砰”响起。

王冠和原本覆盖在李梓柯心口处的龙鳞碰撞。

原本缠绕在王冠上的那些金银珠宝,都不再紧攥着丝线。它们张牙舞爪地飘浮在黑暗里,坚硬而脆弱的钻石向龙鳞发起了第一次碰撞攻击。

它在龙鳞前崩毁,变成了细碎的钻石粉末。

第二颗钻石冲向龙鳞。

沉眠的龙鳞缓缓亮起金色的光。它在反复的攻击中醒来,为守卫主人的安全而献上自己全部的力量。

从最初的,那条最为脆弱的透明丝线中延伸出来的更多丝线,牵扯起更多的珠宝,冲向了这枚龙鳞。

它们无声地崩毁,再汇聚起更多,更强的力量,再度向这片龙鳞发起冲击。

李梓柯又看到了那只金龙。

金龙啊。

强大而坚硬的金龙啊。

它的眼睛可以看穿未来,看到它自己的命运。

它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它在面临死亡的重压时,也会垂下那双金色的眼睛,低下金色的头颅,为自己终将迎来的死亡而哭泣啊。

李梓柯看到了哭泣的金龙。她抹去了金龙的眼泪,并应它的请求,提前结束了它的性命。

——按照命运所称的那样迎接死亡,就那么难以接受吗?

李梓柯朝金龙伸出手。金龙和之前一样,朝她低下自己的头。

李梓柯轻柔地抚摸它的头。与龙相比,她实在是太小了。

但金龙仍旧感到喜悦。

李梓柯问:“金龙啊。为什么我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呢?”

金龙轻轻用头拱她的手掌:“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那还有谁会知道呢。”

“我喜欢亮闪闪的财宝,是因为你的血同样在我的身体里流淌吗?”李梓柯问。

“是的。”金龙说。

“我不把别人的性命当作性命,也是因为你的血在我的身体里流淌吗?”李梓柯问。

“是的。”金龙说。它张开自己巨大的翅膀,为李梓柯遮蔽阳光。

“如果我以后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也都是因为你的血吗?”李梓柯问。

“是的。”金龙说,“你接受了金龙的血液,就要承担与之对应的代价。”

李梓柯看着金龙。她是人类,而金龙是龙。人和龙之间的差距,大到像是一条鸿沟。

李梓柯问:“我会变成龙吗?”

金龙的喉咙里,发出了低哑的笑声。

它本就没有人类的发声器官,现在和李梓柯的交流,也不过是摩擦喉咙中的骨膜,发出类似人类的说话声音。

金龙说:“不,你不会变成龙。你是人类——你就不可能变成龙。”

“我不一定永远是人类。”李梓柯仰起头看它,“你也知道,我是无限世界里的玩家。我的老师已经完全融入了阴影。不管她觉得自己是不是人,她在生物意义上都不再是人了。”

金龙轻轻地摇头。它看着李梓柯,轻声说:“但这里是无限世界。”

“你知道你自己是人类,所以你永远都会是人类。”

金龙低下头,轻轻地用头侧的鳞片蹭李梓柯的肩膀。

她和它沉默着对视。

“我也该走了。”金龙抬起头,“今天是我预示中的,我会死去的那一天。我残存的灵魂将会回归灵魂闪光之所——或许在许久之后,我们会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谢谢你救了我。”李梓柯说。

金龙摇头:“谢谢你改变我的命运。我很喜欢那一次死亡。”

李梓柯沉默着伸出手。

她轻轻地抚摸金龙的鳞片,直至它散成了细微的光点。

黑暗中,又只剩下了李梓柯一个人。

李梓柯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心口。

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她能通过自己的手指来感觉。

原本覆盖在她心口处的鳞片,已经向外延伸成了一小片。

它们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变成了一片可以保护李梓柯心脏要害的护甲。

但它终究是有边缘的。李梓柯摸到了甲片的边缘——她的指尖抠进了护甲边缘的那一圈,圆润的指甲盖嵌进那层薄薄的连接处。

她有点痛。

李梓柯眨了眨眼。

即将变成眼泪的朦胧水雾,在她的眼睫下消散。

她的手指用力。

位于边缘的鳞片往上翘起。它金色的鳞片中溢出金色的血液,布满了鳞片仿佛血管一样的纹路。

它在拒绝离开这具身体。

它发出不成音的哀鸣。

它问:她们之前的相处一直都很愉快,为什么突然要它离开?

李梓柯没有说话。

她真的很痛。

长在她心口上的鳞片,仿佛真的扎根进了她的心脏里。她将鳞片撬起来一点,她的心脏就收紧一点。

好痛啊。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了。

她小声说:“妈妈……妈妈。”

李梓柯再度用力,撬下了第一片位于边缘的鳞片。

金色的血液顺着她的指尖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