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孩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林建成心底也是不忍，小小来到他们家后，阿慈在他身上花的心思是最多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阿慈根本就是把小小当成自己亲儿子去养的。
所有孩子从一开始都是一张白纸，到最后能变成一幅杰作，其中付出的何止是金钱和时间，更多的还是心力。
小妹一直都没抬头，也没有说话。
林建成不想让妹妹为还没发生的事情伤心，直接蹲下身子去看情况：“怎么想起来问问……阿慈，唉。”
林以桉被搂进一个宽厚的怀抱中，毫不客气地把眼泪都抹在林建成的新衬衣上。
大概过了两分钟，闷闷的声音从林建成怀里传来。
“江厉的兄弟来信，说他已经可以回城了，当初好像也是因为被连累才下乡的。”
剩下的话林以桉不说林建成也明白了，但是这件事他们真的无计可施，就连祈祷离别的那天来的晚些都仿佛成了错误。
傍晚，牛棚。
“这雍正通宝倒是不少见，但难得是宝川局的，寻到这枚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但原本该接话的人却少见地陷入了沉默。
李老把手中的铜钱重新塞给了林以桉，抚了抚自己的胡子：“我看你这丫头今天晚上不是来鉴宝的，是来诉苦的吧，跟师傅说说。”
林以桉下意识弹了弹手中的铜钱，努力扬起一张笑脸：“没什么，我来跟师傅你们报喜的。知青点有个知青的朋友已经平反回城了，师傅你们应该也可以很快回去了。”
李老投来复杂的一眼：“不想笑就别笑，白长这么几岁，装起样子来还是差劲。”
至于平反的事情，鲍彦已经从他大师兄那也听到了些风声，如今也只说时间问题了。
林以桉立刻板起小脸，拿起来煤钳给炕下添了些煤炭。
李奶奶则是立刻横了李老一眼，拉起林以桉的手说道：“阿慈，最近可以开始学习课业了？”
“师母放心，我一直都没放弃过。”
说到这，林以桉是不得不服气，只是开始平反，这几位长辈就已经猜测到高考的事情，尤其是每次她过来都会叮嘱她细心学习，耐心等待。
为了这，她已经给小斌去了信，别一味沉浸在翻译的魅力中，把自己其他科目都捡捡。
林以桉一般一两个星期才能去一趟市里，所以也不知道林建斌什么时候跟随那位王老师开始细心钻研外语的，那姿态跟老鼠掉进米缸中也没差了。
说来也是巧了，这位王老师就是当年在饭馆里被林以桉猜测为市三中的职工的人选。
所以林建斌高中毕业后，继续留在了市里，跟着王老师做些翻译工作，一个月的收入也是可观的。
李奶奶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下意识地叮嘱两句，阿慈这孩子比小玉还让他们省心呢。
夏奶奶也开口叮嘱了两句：“阿慈，回去告诉芳丫头，这段时间你们就少过来些，最近变化太快，恐怕会有不少人盯着这里。”
林以桉点头应下：“夏奶奶放心，我回去一准告诉二妈。”
又简单说了几句后，林以桉就起身离开了。
夏老看着黑夜中那逐渐消失的身影，习惯性道：“也不知道阿慈丫头能不能看上我那几个孙子。”
他本来就看这小丫头顺眼，后来知道妻子和霍家的渊源后更是觉得他们夏家和阿慈有缘分，毕竟这样好的孙媳妇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
离别的时间无法确定，但是林以桉已经到该去市里的日子了。
之前她同赵爷爷约定好每过两个星期她会去趟市里，把赵老收来的或者打听到的物件挑一挑，然后给他们送些吃的用的或者看看三个小的。
林以桉对于之前这一老一小糊弄她的话是一个字也不信，所以这次她打算把小的带走去玩玩。
谁想到……
“不去，小小要留下来陪奶奶。”
林以桉忍不住“嘿”了一声，难得啊，往常每次都是这小子缠着去，这次居然主动要留下了。
“奶奶，您到底跟他约定的什么啊？这么坚贞不屈。”
樊珠笑着把小孙子搂在怀里不说话，她也没想到小小居然对机关术感兴趣，而且十分有天赋，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上次小小见了她那个红木箱子后，说要跟着她学做一个类似的补送给阿慈作为生日礼物，拉着她帮忙一块保密呢。
林以桉是没想着从奶奶嘴里套出来话，再三确认这小的不跟她去市里后，拎起包跳下了炕：“那我走了，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还没走出去几步，林以桉就觉得腿上多了个挂件：“改主意了？”
林建沐摇了摇头，抬起脸问道：“姐姐，你去几天呀？”
嗯？
林以桉觉得自己应该猜到了些什么真相，佯装沉思了一下：“应该得多待两……”
炕上的老人比划了个手势，林以桉立刻改了口：“三天。”
“姐姐拜拜！”
林以桉毫不留手地揉了揉腿上的挂件，这小家伙藏着什么礼物送给她啊。
………………
白平市。
林以桉熟门熟路地拎着自己的背包来到了小院，拉起铜环敲响了门。
但这次等了好一会儿却依旧没人来开。
“林同志。”
林以桉刚想掏出钥匙开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转身一看，身后站着的不是孙香还是谁。
“孙同志，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这个时候也该放学了啊。”
孙香立刻给林以桉解释道：“小冬被叫家长了，赵老头去了。然后建斌回来一听也追过去了，市三中今天好像有啥活动他们还没放学呢。”
“叫家长？您知道因为什么吗？”
小冬性格温吞，成绩又好，能因为什么被叫家长啊？
孙香倒是知道一点：“好像是小冬跟人打架，把人脸给挠伤了。”
“谢谢您，我先去看看。”
告别孙香后林以桉直接拎着包朝市一初的方向跑去。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冬一开始跟着赵爷爷糙养着，当然想要精细养着也没这个条件。
这三年来基本上都是她在教导小冬一些知识，所以小冬跟她妹妹也没什么区别了，她可不信她教导出来的妹妹会无故动手打人。
白平市第一初级中学初一班主任办公室。
“你看把我们家孩子给挠的，这要是毁容了可怎么办！必须处分这个疯丫头！”
林建斌不甘示弱：“事情原委都没调查清楚，就给我们乱扣帽子，我看你们才是做贼心虚！王老师，我们要求必须处分罪魁祸首，回头还得带我们家孩子去打狂犬疫苗，毕竟咬了一口脏东西。”
这句话可真是把事情推到了针锋相对的高潮。
班主任看着男孩脖颈上的那一个带血的牙印，再看向另一端的赵忍冬那脸上的青紫和手上的擦伤，这桩案子可真不好判啊。
“赵忍冬家长，这件事两个孩子都有错，不如我们互相……”
胖女人立刻反喷回去：“你这老师怎么说话呢！我家源源没事打那个疯丫头干什么，我们还嫌脏了手呢！还有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
“我们家小冬也不是会无缘无故地动手！王老师，我想您应该先仔细调查下这件事的原委再做判断，而不是一上来就和稀泥。”
办公室的门被忽然推开，林建斌刚打算说的话直接被抢走，反而被两个男人护在身后的赵忍冬眼睛更亮了些。
姐姐来了！
林以桉之前赶得巧也会来接小冬放学，所以凭借自己的超强记忆力勉强能摸到办公室来，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敲门就给了她发挥的机会。
班主任看到这印象深刻的面容觉得今日这件事怕是绝对不能善了。
当初赵忍冬入学的时候这位自称是赵忍冬姐姐的那一番唱念作打真是好赖话都说完了，中心思想就一个：她家孩子虽然没父母，但绝对不缺少能管事能撑腰的家长。
林以桉看到赵忍冬脸上一大块青紫和手上还带着血迹的擦伤，立刻就蹲下身来：“脸上怎么伤的？手还疼不疼？姐姐先给你消消毒。”
别问她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背包，不就是为了给空间做掩饰的嘛。
没眼看。
刚才还硬挺着头说没事呢，怎么他三姐来了就是一副软乎乎的样子。
林建斌想不明白，怎么跟家里的那臭小子一个样。
但如今林以桉来了，林建斌可以放开手直接应付眼前的胡搅蛮缠了。
林以桉先找个了凳子让赵老坐下，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在那硬挺着，真是嫌自己身上的毛病少了。
“会有点疼，马上就好了。”
随着手上的血迹一点点被擦掉，赵老和林以桉才看清赵忍冬手上的这处擦伤一层皮都擦掉了，里面露出的血肉上都沾满了沙土。
林以桉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脸上的淤青是怎么搞得？”
正在据理力争的林建斌回头说了一句：“让这臭小子他拿篮球砸的”
“先不说是不是故意砸的，就这小子砸完人之后不说道歉先上来找事，所以我们小冬这是正当防卫。”
待裹上最后一层纱布后，林以桉掏了两颗奶糖塞给赵忍冬和赵老一人一颗，这俩都有点低血糖的症状，还都不按时吃饭。
眼看这敌人步步后退，只能通过胡搅蛮缠来坚守阵地了，林以桉干脆直接给了最后一炮：“这件事我们要求你们赔偿医药费、道歉，同时学校也要对学生做出处罚，不然咱们就去警察局让警察评评理。这位同学应该有十四岁了吧。”
一说起警察，孙春凤就有点慌了，尤其是她的宝贝儿子还来了句：“我才不要坐牢！妈，你不是说这女孩都是赔钱货！我就是想摸了两下，她都不让摸，我打她也是她活该。”
一句话，办公室的气氛立刻就如坠冰窖。
“摸？你算是什么东西！小斌，报警。”
林建斌立刻跑出去打电话，电话费他还是掏的出来的。
班主任刚想说两句，林以桉立刻冷冷地看过去：“王老师，这件事严重性可不只是打架斗殴，我们要求学校也要做出解释，之前出现的状况是学校刻意掩盖还是你们没有发现？”
“我们…我们……”
等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林以桉揉了揉自己干渴的喉咙，一边掏出水壶大口的喝着，一边朝着跑来的林建斌招了招手：“小冬的伤怎么样？”
“就是撞伤，我已经先把赵爷爷他们送回去了。”
林建斌是真看不了他姐喝个水都流出来的糙样：“姐，你慢点喝。”说完掏出手帕递给林以桉。
林以桉接过来后也没空擦，喝完整整一壶水后才觉得好了点：“没有脑震荡吧？”
“这……医生说目前没看出来，想做详细检查的话就得去省城的大医院才行，市里没有那个什么ct机。”
林以桉点点头：“那就先观察着，要是有什么意外的话我带小冬让鲍彦瞧瞧。”
喝点灵泉水应该会好点。
“好。警察怎么说啊？”
林以桉正了正背包，朝小院的方向走去：“当然是按法办事啊，拘留教育段时间。我回去还得问问小冬之前怎么一直没说？你们平时也就没看出来。”
“我的亲姐啊，她那性子我们问什么都说没事，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怎么了？赶紧回家，我都饿死了。”
“是。”
漆黑的夜空上繁星闪烁，洒下点点星光，为回家的人照亮前方。
赵家小院中只有三间房间还有一间十平方米的杂物房，所以林以桉每次来了后都是跟赵忍冬两人住一个房间，但值得高兴的是面积够大。
林以桉钻进暖和的被窝后第一时间对上的就是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哎，明明她才二十岁，怎么感觉已经养了好几个孩子。
一点点大的，青春期的，就业的，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但是……
她养的孩子都长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