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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苏木早早便起来了。

不是她不想睡懒觉,而是陈文止这家伙又流鼻血了。

她不得不去打水,一阵忙活,瞌睡算是跑没了。

现在天还早,才四点多而已。

整个陈家,就他们俩起来了。

反正起也起了,想着把早饭做了吧。

陈文止轻手轻脚地去了厨房。

苏木帮不上忙,就想着趁这会儿,去阿婆家看看。

刚推开阿婆家的门。

苏木一眼看见了大柱子和二柱子,两人迷迷瞪瞪地,瑟缩在草药架下面的小凳子上,看样子很早就来了。

苏木悄声走过,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一个破旧的军大衣。

走过去,甩在两兄弟的身上,并发问:“有事。”

苏木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因为之前也和他们说过,若有事,就来阿婆家等着自己。

哥俩也很听从苏木说的,这不三日回门一过,立马来了。

二柱子警觉,听见苏木的声音最先醒过来。

左右瞄了一眼,凑近苏木,小声说道:“这三日一共卖了四十五斤粗粮,三十斤细粮。”

苏木了然,“我知道了,一会我回去记上。”

大柱子也凑过来,悄咪咪地说:“老大,那个知青又跟我们提富强面粉的事了,你看,这次我们还帮着弄吗?”

苏木坐在小凳上,双手交于胸前交叉,身子靠在后面的架子上,闭目养神。

都怪陈文止那个小白脸,起这么早,她还没睡饱呢。

想也没想,苏木轻描淡写回道,“弄,干嘛不弄?”

虽然富强粉的中间利润很小,但苍蝇腿也是肉啊,有点就行。

有钱不赚是傻子!

大柱子还是有些迟疑,“你说,这人的嘴,万一不严实……”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信不着那个知青。

苏木呼吸清浅,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听了大柱子的话,她眉毛轻挑,还是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地回他,“放心吧,这种事,他不敢不严实。”

事情捅出去后,不仅是苏木这个卖家,连他这个买家也都一样受牵连的,谁也讨不了好,所以他不敢说。

想到了什么,苏木多问了一嘴。“粗粮和细粮还有一半多吧。”

“有,还够卖很久的。”二柱子果断回答。

三人所谓的‘工作’就是指黑市的买卖。

大概七、八年前吧,那时的阿婆身体硬朗,还能上工呢。

某天里,阿婆回来后突然病倒了。

尽管苏木去卫生所开了药,又听从赤脚大夫的话,用热水擦身散热,可成效还是微乎其微,约等于没有。

阿婆烧得很严重,苏木用手摸着,都能明显感到烫的那种。

她人烧得糊里糊涂的,嘴里还一直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好像说着什么‘白粥’。

当时可把苏木吓坏了,以为阿婆就要这么走了呢。

没想到第二天,阿婆竟好起来了,就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想到阿婆梦里的白粥,苏木拿出家中的粮票和钱,来到了供销社。

不幸运的是,大米卖没了。

顺着街边小路,苏木边往回走,边踢着地上的小石头,有些闷闷不乐。

阿婆带她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都让给她,总算有想吃的东西,供销社还给卖没了。

“哥们儿,要不,咱们去黑市看看吧。”

“嘘,你小点声,可不敢啊,兄弟,这话可不兴说的!”

“唉,这年头,光是靠那点怎么吃得饱,难道饿着?还不如去黑市买点呢,还不要票。”

“只是听说不要票,但好像有点贵。”

“贵和饿死,总得选一个吧!”

两个男人争论了一会儿,最后往一条隐蔽的小路上走去。

想到刚刚他们说的话,苏木停下脚步。

目光投注在他们走的方向,思索了一会儿,最后也跟着走过去。

在这里,她终于买到了不用票的大米。

随着长大,苏木不想阿婆再劳累,开始想赚钱的法子。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去黑市做买卖。

苏木估么着,能去黑市上买东西的人,绝大多数是因为票不够用了,才用钱高价买的。

那么现在,人们手中最紧缺的票据是什么呢?

当然是粮票了!

她们这个公社,下面大部分的生产队还算好,只要上工,每年分到的粮食,都差不多能正好够吃,很少有因吃不上粮饿死的。

可城里就不同了,她们分发到手的钱不少,但因粮票有限,吃饭的人口又多,导致她们不得不去黑市,高价买来粮食,来保证温饱。

起初,苏木也就是几斤、几斤的卖。

后来有了一点小积蓄,便在秋冬季,粮食价格偏低的时候,暗自去那些吃不了的人家里买来一些,再拿到黑市上卖。

她收购的多以粗粮和细粮为主,富强粉她没地方收购,只能从供销社买来,再去黑市以每斤两毛的价格卖出。

可别说她奸诈啊,要知道这年头,她弄来面粉票也很难的,其中还要打点,两分的利润真不多了。

话说回来,苏木送走了兄弟俩后。

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

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子纸,和一根小铅笔头。

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了一会儿,才又收回到柜中。

摸了把桌子上黄色布料缝制的小猫,苏木直起身,打算回去上工。

刚出门口,迎面撞上了苏阿婆,“阿婆,早啊。”苏木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打着哈哈。

“早什么早,你不在家里帮小止打打下手,到这儿来干什么!”

“哎呦,这不是想阿婆了嘛。”

苏木刚要扑上去,抱一抱阿婆,被苏阿婆一脚踢开。

“别打马虎眼,以后……”苏阿婆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以后,别做危险的事了。”

说完,人又回房间了,没再给苏木任何一个眼神。

苏木蓦地一怔,心虚地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抬手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

心里暗忖着:果然,阿婆她什么都知道。

苏木很听话,回去还真就打算帮陈文止打下手来着。

主要也是因为,接连几天,陈文止早上都热的流鼻血,她嘴上说着是春季容易上火的原因,其实就是睡炕头热的。

结果,她人还没走到灶台那里呢。

和陈文止打了个对头碰,他像个护小鸡的鸡妈妈,伸直双手,不让她再进一步。

她往左,陈文止也往左。

她往右,陈文止也往右。

……

好吧,她明白了。

经过昨日的厨房冒烟儿事件,他也和阿婆一样,对自己失去信任了。

好好好!

正好!

她也乐得轻松!

早饭过后,该上工的上工,该上学的上学。

大约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苏木回来了。

别看她回来得早,因着干活快,也是拿了八个工分呢。

回到家中,就见陈文止还是坐在他的写字桌旁,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呢,很投入的样子。

苏木不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

跑去了隔壁阿婆家。

帮着把近几日的柴劈了,再往水缸里面添好几桶水。

又去苏阿婆房间磨蹭一会儿,才抓着一把饼干,让人一脚给踢了出来。

嘴里嚼着饼干,苏木屁股疼得一瘸一拐地回陈家了。

此刻,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孩子们都放学了。

大宝和二宝一直在村口玩。

直到看见姐姐,才跟着一起回来的。

三个回来的孩子,正好和苏木在院子里碰面。

丫儿最先开口,很有礼貌,声音甜糯,“三婶。”

大宝也学着姐姐的样子,赶忙跟着称呼,“三婶。”

二宝照葫芦画瓢,来了句,“山神…”

说完,他那双圆溜溜的小黑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木的饼干。

“噗嗤。”

看着他的样子,苏木没忍住,上前戳了一下二宝的小脸蛋。

这奶娃子就是可爱。

低头看一眼大宝、二宝脏兮兮的小黑手。

苏木引诱三个奶娃子,“想吃饼干吗?”

丫儿没说话,她爸妈不让接受别人的东西,可是,爸妈没说过,三婶算别人吗?

大宝永远都是先看丫儿的一言一行,见姐姐没说话,他也不敢吭声,况且,奶奶说了,不能太烦三婶的。

只有二宝不管不顾,砸吧砸吧小嘴,“要吃饼干。”

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谢谢山神。”

“哈哈,小机灵鬼,三人都去洗手,每人都有份,快去吧。”

一听见三婶说有饼干吃,大家开心得什么都不顾了。

丫儿把书包扔在一边,跑在两个弟弟后面去井边洗手了。

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洗完手,每人都分到了两块饼干。

分享完,苏木的手里还剩了一块。

她举起来,笑嘻嘻地和三个孩子提议,“我们干杯!”

孩子们也异口同声:“干杯!”

东厢房内,透过玻璃,目睹了一切的陈文止摇头。

她倒是能和小孩子玩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