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瑶光起得晚，不到五更就被玄英和映月连番喊，赶了两人蒙着被子直到日上三竿。
“郡主，您这都什么时辰了，不去西郊营里，宫里怪罪下来——”映月撤了碗筷，对上林瑶光看过来的目光，吞下未尽之语。
何姑姑忙里得空，一进来就扯大嗓门：“郡主，昨夜里林家二爷人和夫人到了。”说着让人把东西拎过来，“这是刚刚送来的东西。”
林瑶光扫了眼，“想来是下个月堂姐大婚，提前过来的。”
“是啊，这次三姑娘也跟着来了。”何姑姑将盒子开了两个，扭头试探说：“郡主要不要去老宅看看？毕竟一家人，也没那么生疏。”
老宅依旧，林瑶光一下马车就看到门口一美貌夫人，身旁跟着林知婉，见了林瑶光迎过来。
“二婶。”
林瑶光的礼被上官氏拦下，她举止雍容大雅，颇不似寻常妇人。
“多年没见，瑶瑶如今出落得越发俏丽。”曲氏爱怜地摸摸林瑶光发髻，挽着向宅子里走，“昨夜来得晚，不然定要去你府上唠叨唠叨。”
林知婉调皮一笑：“母亲话多，怕是瑶瑶一夜不能眠呢。”
“你这丫头。”曲氏瞥她一眼，母女二人站得近，眉眼间格外相似。
“小心点，千万别磕着了。”
院子里齐明轩招呼人收拾东西，见了上前行礼，连带着对林瑶光也是脸色极好。
他一言一行很得曲氏喜欢，曲氏满意地点点头，“辛苦你了，这些琐事让下人去就是了。”
齐明轩恭而有礼，说：“照顾伯父伯母，是小辈理应之事，不谈辛苦。”
林瑶光不免多看他两眼，若非知晓他后边的勾当，这话她听着都要赞叹两句。
说话间林二爷从堂内走出，打量了许久未见的侄女，片刻才开口：“瑶瑶来了。”
进了堂，下人奉茶后退下。
“该是我先来拜见二叔二婶的，却晚了一步，先得了份厚礼。”林瑶光摸不清林二爷等人心思，就捡着客气的话说。
林二爷盖了茶碗，“这礼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咱们家常年惦念你。这么多年留你独自在京，也是受委屈了。”
这话是说月月林家送东西是亲人惦记，这次礼物也是，并非只是客套。
“二叔说笑了，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林瑶光笑着接下，对林二爷夫妇也有了短暂的认知。
“临走老夫人还念叨呢，也不知瑶瑶长高了没？是胖是瘦？”曲氏接着话，“若是见了你，定是很欣慰的。”
说着眼眶一红，“你啊，颇得你父神魂。”
林二爷眉头一皱：“说这些作何？”
“我这不是看到瑶瑶想起了大哥嘛。”曲氏嗔怪地瞥了眼林二爷，接着岔开话题，几人聊着家常，也让林瑶光对林家其他人多了几分了解。
齐明轩看着一家人聊天，他似一个局外人，掌心捏着腰间玉佩，似乎轻而易举就能摧毁一样。
话说到了中午，在厅里用了午膳后齐明轩离开，林二爷似有话说，林瑶光跟着上了书房。
“林家军的事我听说了。”
林二爷一进屋就直说，对上林瑶光的目光，道：“这些繁杂事，本不该你一个女子去掺和。但是咱们林家人，不看重男女，只重视能力。”
林瑶光：“二叔是想让我接管了林家军？”
林二爷望着她，陌生感袭来。
他多年前见过这个侄女，当时她怯声怯气，老三派人送过去一匹好马驹，她见了害怕得直哭，毫无将军嫡女的模样。
在他看来，将军的女儿，理应如同将军一样骁勇。
可曲氏说，女子千人千面，不应以出身去量定一个人该是如何。
如今再见，眼前人内敛藏锋，大不似从前模样。
“这烂摊子……”林二爷叹息一声，“如今圣旨已下，回转甚难。”
林家军多年靠老三支撑，如今怕是再难继续了。
林瑶光抬头扫到书房后的挂画，林二爷跟着看过去，“这是大哥最喜的《山河秋燕图》。”
山河走势锋芒尽显，脚下行人住户却怡然自得。
这是求安定之意，也是对天下大和的期许。
“不必委屈自己，林家军走至绝路已是注定的局面，你稳住自身即可，其他的不必强求。”林二爷有心，但是他不想林瑶光牵连过甚。
林家的困局已久，并非一朝一夕能解决。
林瑶光出了书房，上次寻袁叔来时是夜晚，庭院景色并未浏览，今日一看颇具风雅，窗框连廊里，朦胧的日光照出一层薄烟。
她自廊里穿过，从暗处走到阳光下，望着框外迎寒绽放的梅花，许久未动。
“瑶瑶。”
林知婉站在外面，“我听说你要去林家军了，给你准备了点东西。”
“金疮药？”林瑶光瞄了眼，“你这是怕我挨打，还是怕别人挨打？”
林知婉温婉一笑，“我是怕军营里的药不够。”
林瑶光看她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二婶很满意齐公子。”林瑶光看了她一会道，林知婉点点头，“明轩跟我相识多年，我所求不多，只是希望得一真心人而已。”
真心人？
“你可知长乐公主？”林瑶光问，“我与她有些恩怨。”
林知婉脸上浮现担忧：“我知晓，她乃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又有外祖尚家坐镇，不是个好招惹的。”
林瑶光不免嗤笑，很快被掩盖下去，“她在我手里吃亏了几次，不是个肯善罢甘休的人。”
转头看着林知婉，“齐家生意受阻，想来是被我所连累。”
林知婉没想到会因此，“那怎么办？”她脑子转了几圈，接着道：“可是，最近明轩没有说生意有问题啊？会不会不是长乐所为？”
林瑶光拎起腰间穗子把玩，淡声说：“长乐此人有个爱好，喜俊美男子。她惑人手段了得，不少人入了她裙摆之下。”
林知婉从疑惑到僵硬，她睫羽微颤，脸色发白。
“不，不会的。”
林瑶光离开后，林知婉坐在池子边久久没回神，她满脑子都是齐明轩的身影。
齐明轩不喜瑶瑶她知晓，前段时间开始齐明轩态度大变，她心生欢喜，觉得一家人不该有龃龉，盼着想着以后会更好。
观棋走来：“天黑了。”
林知婉眼帘缓缓抬起，望着他：“观棋，你去查查齐公子，看看他最近都跟接触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