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方朵朵抱着阿花的脖子，忽上忽下的飞来飞去。
空中，飘着她断断续续的声音。
“林瑶—光，你快起床－啊，大事－啊。”一口风冲进她嗓子里，伏身捏着鼻子喘气。
“嘉成郡主，有事您可以等郡主起了再说，您这样容易受伤。”映月在檐下，看着摇摇欲坠的方朵朵很是担心。
来者是客，谁想这嘉成郡主竟然如此不守规矩。
若是人在郡主府出了事，怕是又要跟平南王府结怨了。
“下去。”
玄英脚下轻盈紧跟阿花身后，剑鞘压着方朵朵后背使劲。
方朵朵一挥打狗棒，咬牙露出凶相，道：“滚开，我要见林瑶光。”
“干什么？”
林瑶光打开门，冷冷的看着方朵朵。
方朵朵瞬间哭丧着脸，连滚带爬的过来，说：“林瑶光，衡王是不是快死了？”泪珠控制不住的跌落，看上去像个小花猫可怜巴巴。
“啥？谁要死了？”林瑶光以为听错了。
方朵朵仰头说：“你不知道吗？全京都都知道了，衡王他病危快不行了。”抽泣声连连，跟着打个嗝。
阳光穿透轻脆的黄叶，落在林瑶光脸上。
她抬手遮住光，脸藏在暗处看不真切。
风起，她翻了高墙，跨过回廊，心跟着砰砰跳。
一路带风走进衡王府主院，临到房门口手微微颤抖。
没拉紧的帘子，偷偷进来几缕光落在床头。
走近，卫衡面若死灰的脸庞映入眼帘。
他被黑雾完全掩埋，林瑶光出现的那刻，黑雾成团脱离融进她身上。
林瑶光吸口气，心口的撕裂逐渐压下。
“咳咳。”
卫衡咳嗽起来，侧身睁眼看到林瑶光。
“傻了？”林瑶光在床边坐下，看着呆愣愣的卫衡一时有些气。
不知是该气他，还是气自己。
想着，忍不住叹息一声。
卫衡舒口气，道：“劳驾，把帘子拉上。”歪头，不想看那缕光。
林瑶光起身，手里动作快的很，满屋帘子被全部拉开。
秋光中带着暖，打穿窗户清晰的将每一个角落照亮。
卫衡床榻也被照的通亮，他眉头紧蹙，“你——咳咳——”话没说完，气也有些不足。
“怎样？”林瑶光挑眉道。
卫衡向被子里缩，抬手要拽被子盖着头，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被子纹丝不动。
林瑶光定定看着他，道：“你就打算这样一辈子吗？不见人，不见光。躲着，避着。在阴暗里谋生，有何趣味？”
“不然呢？”卫衡迎着她的目光，反问。
林瑶光淡淡一笑，眸光如火灼热的很，“活着，就该像个人。”
门外李叔脚下一顿，看着二人又端着药离开。
卫衡似笑非笑，了无生气道：“满京都人人都盼着我死？你却想让我活，呵。”
“别人盼着你死，你就该死吗？”林瑶光伏身，目光紧紧锁着他，说：“那我想让你健健康康的活着，你会吗？”
卫衡被子下的手，不可控制的握紧。
他长长的睫羽被光拉出弧度，如同忽闪的蝶翼。
“我若死了，会有很多人活着。”
林瑶光冷嗤道：“没睡醒就继续睡，说什么梦话。”一顿，继续说：“只要上了这条船，别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或是未来。你死，大家都得死。你活着，了不得还能谋条富贵路。”
卫衡浑身绵密的痛感袭来，浑身颤冷的忍不住发抖。
正当他浑噩时，手边传来温热感，他指尖触碰后将暖玉收入怀里，身上似没那么冷。
他看向床边人。
林瑶光垂着眼眸，未语。
李叔再次端着药进来，林瑶光道：“小六小七呢？”
李叔回答说：“府外有些不速之客。”
“谁？”林瑶光问着，起身靠近卫衡扶起来，她力气大，扶着卫衡亳不费事。
等卫衡半靠着，她接过药试了下温度，碗怼着脸让卫衡直接喝。
“是——八皇子。”李叔小心翼翼道，随着他的话卫衡脸色掉下来，阴沉的很。
八皇子，姚贵妃的宝贝儿子。
林瑶光将荷包打开递到卫衡跟前，卫衡扭头避开。
她再次递过去。
“嘉成郡主在我府上，让她去。”
卫衡听了她的话，对上林瑶光看过来的视线，不情愿的拿了一块果脯吃下。
“睡吧。”
林瑶光将床头的纱幔放下，斜身歪进一旁椅子里，支着头微微闭眼。
卫衡将脸压进被褥里，透过纱幔打量着林瑶光。
她是谁？
林瑶光在他眼皮子下长大，他清清楚楚那是个怎样的人。
如今的人，果断狠辣，亲善随性，让人既想接近又胆怯。
她给姜家设了局，一盘逆风翻不了的局。
这个局里，人人都是棋子，连同她自己。
想着，迷迷糊糊睡着。
林瑶光掀起眼帘看他一眼，后又闭上眼。
日光逐渐倾斜，喧闹声消失，小六小七回来看到满屋帘子被拉开，心中一惊。
小六直扑房内，半路被李叔一把拉走，“走走走，我饿了，你去给我做饭去。”
小七抱剑立在门口，心思也跟着走远。
－
秋风将黄叶卷走，树上空悬枝头，在寒风里显得格外萧瑟。
地上的草地凝聚一层霜，湖面起了薄冰。
门口已经垂了棉帘，防风又保暖。
屋内烘着小火，卫衡懒洋洋歪着身子。
“这长乐已设好了笼，现在就等着你钻呢。”
他将请帖扔在桌上，靠近小火炉取暖。
林瑶光半睡半醒，带着鼻音说：“她的脑子，还不如王爷万分之一呢。”
这话听着别扭，也不知是夸他还是损他。
卫衡道：“古来女子争斗，多的阴暗手段。你这般，怕是要吃亏。”
“这好办，你跟着我一起去。”林瑶光伏在桌案上，眼神有些迷离，带着水雾。
“你这养了大半个月，看着精神头极好。趁着天还没大寒，出去散散心。”
见他欲要拒绝，林瑶光笑言：“总得出去给人看看，省得别人天天说你快不行了。”
小火炉炸开火花，一时火焰格外大。
卫衡拨动着佛珠，眼眸深了几许，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