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战台交战中的程缺，对离战台一角只有几丈远的楚雁惜也心生惊艳。同时有种隐约的亲近感，一时不方便仔细分辨。
同为筑基后期，突破不久的程缺在真元上对楚虹不具备绝对优势，楚虹的耐揍力也极为不凡。
直打到两个时辰的对战时限到了，战局未分胜负，对战的两个人堪称狼狈不堪。
程缺的情况相对要好一些，手脚上的伤都算外伤，有两处被双手锤尖刺挑得皮肉外翻，休养个三五天也不会有大事。
死战不肯吐出认输两字的楚虹外衣劲装和长裤都已经崩裂，丝丝条条挂着，外伤累累之余还吐过三次血。
以挑战台的规矩，这一战算是平局，楚雁惜陪着哥哥离去之后，黄昏中小广场上看热闹的一哄而散。
“程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你？肯定是在宗门之外，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莲香姐，外衍镇润农铁匠铺莫叔是我干爹。”
“啊？！小姐，你看我这记性，三十来岁就开始老糊涂了。”
孙莲香恍然大悟，拍手掌对叶纤纤说话，程缺笑了笑，接过沈静真递过来的一件长袍穿到身上。
“谢谢沈师姐，你真是有心了。”
“嘻嘻，我就猜到这一战有可能平局，你们打到衣不蔽体会很正常。楚虹可是有过越阶战胜内门筑基巅峰的战绩在。”
半山小广场人已经稀稀拉拉，沈静真说话间隐晦的扫了一眼稍远的钟步环和赵青，若有所思。
锻造洞府，守库房老许住的地方颇大，程缺收拾了两次才弄得干净清爽，带着腐味的老人味也是没了。
从食堂现打了四个菜，一老一小长条桌上对着吃饭。
老许头发银白，背稍有点驼，脸上皱纹密布，但气色还算不错。
“程缺，我现在最大的心愿是回老家度过余生，哪怕一个认识的人都不会存世了，但我还是想叶落归根。”
“老许，这在宗门里根本行不通吗？”
“行不通，一入修行亲皆舍。程缺，有时回头一想，多活几十年其实索然无味，徒留寂寞。”
“老许，你一辈子没有成家吗？”
老许摇了摇头，道：“听说男修最向往的是神凤门，神凤门的女修是男修的两倍之多。而咱们天衍宗现在算是鼎盛之期，总共四千多修者，女修连一千都不到。相貌普通还实力不突出的男修一辈子打光棍的不知道有多少。”
“老许，宗门为什么不想法解决这个问题？世俗界不缺女子，愿意嫁入宗门里来的肯定不少。”
“呵呵，这一点早就尝试过的，由静禅寺首先提出了废止。筑基修士都能活一百多年，真要放开的话一辈子得娶三个世俗夫人以上，留下的血脉后人事实上能修行的一成都不到，对宗门的不利影响太大。”
“老许，那都是修者的夫妻呢，后代难道都能修行？”
“不说都能，八成以上是可以修行的。自静禅寺提议之后，五大修行宗门对不能修行的亲属做了一次强行清理，据说当时情况凄惨之极。此后，禁止修凡结亲就被列入各宗门条例中了。”
程缺不禁默然。
“程缺，我老许孤寂惯了，你不用耗费时间来陪伴我。尽全力突破结丹，哪怕找一个庸碌一点的宗门女修结为夫妇也是好的。咱们世俗的家已经舍了，在宗门建个新家是一件大事。”
“老许，我会记住你的话，不过我现在倒受的了孤独寂寞。对了，颜头说这次锻造大赛有元婴器圣参与，计划打造组合真器用于中央山脉。对中央山脉的巨人族你了解多吗？”
老许放下了筷子，拿起桌上程缺敬的雪茄点上。
“程缺，对巨人族，我的了解也只来自宗门藏书。方圆万里的中央山脉被大魏，大陈，大楚三大世俗王朝围着，王朝共十七个修行宗门共同的最大敌人就是巨人族。”
“书上说巨人族不修功法，只修体魄和靠血脉天赋觉醒，成年就有着结丹期战力。如果不是巨人族繁衍能力很低，十七个修行宗门联合起来都不见得能抗衡一个巨人族。”
除了静禅寺，位置偏北的天衍宗离中央山脉是第二近的修行宗门。
宗门藏书楼关于巨人族和中央山脉的书籍其实不少，程缺只是极少到藏书楼来而已。
藏书楼第四层现阅天台，程缺眼见着一道道飞剑从远方精英山腾空而起，飞剑上基本都载了两人。颇有点艳羡。
一个浅绿木杯轻轻放到桌上，程缺转头，看到浅笑盈盈的沈静真俏然站立。
“程缺，你也在看关于中央山脉的书了？”
“嗯。沈师姐，这绿灵茶好贵的，好像比我请你吃顿饭还贵吧？”
“放心，师姐这还是请得起的。”
沈静真在桌子对面坐下，手中一本大部头藏书放到桌上。
“程缺，关于中央山脉的藏书内门山藏书楼很少。正好下午闲了，我便来外门山溜达一圈，远远的正好看见你进藏书楼了。”
沈静真说话时脸上带着难掩的开心，程缺心中一动，笑道：“沈师姐，你筑基巅峰了？”
“嘻嘻，聪明。刚好在今天上午突破的。”
“恭喜沈师姐。接下来好好沉淀一阵，师姐当可以面对阴阳谷挑战了。”
“程缺，还得面对阴阳谷名额之战呢。这一届加上我已经有九个筑基巅峰了……”
沈静真打住了话头，四层的楼梯入口，钟云期和孙育宗双双走了出来。
内门山刑殿，程缺腹部被束了灵阶禁元索不说，手腕脚踝还扣了四道灵阶囚圈，连接灵阶囚圈的法器链条固定于单间囚牢厚重石壁上。
漆黑囚牢不见天光，铁门打开，门两侧壁灯点上，折磨了程缺两天的体型彪悍刑殿弟子靠墙站着。长得干瘦，脸色阴森的赵执事随后进来，坐到石桌唯一的椅子上。
“程缺，顾清河你落水之处上下游十里，不存在任何元力灵气气息。为什么对内门长老说谎，你如实招来，或可从轻发落。毕竟没查到你作奸犯科之举。”
全身血污发黑的程缺这次连话都不回了，点上雪茄的赵执事等了十来息，左手摆了摆，两个刑殿弟子上前。
这次并没有刑罚，一名刑殿弟子站着，另一个不过片刻时间就给程缺剃成光头，然后就用剃发小刀将程缺破烂不堪的衣物全都刮了。
没了真元支撑，小刀将程缺身上刮出好些道浅口，有血流出。
手链拉高，程缺被拉得立起，站着的刑殿弟子两木桶水迎面泼上，碎布烂衣俱被冲走。
“桀桀，粗鄙锻造匠倒有个驴样的宝贝，可惜，这玩意只怕一辈子派不上用场了！”
赵执事阴森森说着，吸了一半的雪茄用手指弹出，正弹到程缺满是鞭痕的肚皮上。
黑暗山林，一堆篝火。
精英殿结丹后期的执事，御剑带人的速度并不很快，一下午只飞了不到千里，从侧面越过静禅寺后夜营在山林之中。
程缺腰部有禁元索，手脚带着短镣铐，靠树坐着，脏污脸上并没有太过悲愤。
火光映着中年执事的脸毫无表情，在架在篝火上的铁盒冒出腾腾热气后，执事拿下铁盒，吃之前取一颗辟谷丹喂给程缺。程缺很老实的张口接了。
“执事师叔，能给我一根雪茄么？”
中年执事将雪茄木盒放地上，取一根就着篝火点上，面无表情将雪茄放到程缺戴着手铐抬起来接的手上后，才打开铁盒开始吃饭。
凌晨时，身穿夜行衣的沈静真追到离篝火两里来远，伏在一处土岗上静静看过去。
中年执事是背对着的，是安静的打坐姿势，不知道有没有睡着。面对着的程缺眼睛睁得大大的，貌似在发呆。
沈静真悄然叹了口气，终究，应该还是她连累了程缺。
舍弃内门弟子精英的身份，冒着极大风险追来，能不能对将要被送往天蛇关西区的程缺有所助力，沈静真一点没底。
但什么都不做的话，沈静真又心中难安。并且她不逃的话，在天衍宗也委实不敢再待下去了。
天生感应敏锐的沈静真因程缺的突然下狱而警觉性大增，让她痛下决心舍弃这次有八成把握拿到的阴阳谷名额跑出天衍宗的，竟然是莫名出现在她居舍里的一方纸角。
结丹之后，或成钟鸣九之妾。
天蛇关中，可寻楚君楠之助。
纸角上无头无尾的并排两句话让沈静真冷汗都出来了，却正打中了她心中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