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外面又响起了密集的鞭炮声,比紧那罗开始放的更响,简直是震耳欲聋,一阵紧似一阵。
陈雪捂住了耳朵,知道放鞭炮的不止一个人。
紧那罗则欢天喜地的跑出去开了门,并提醒她,准备出来招待大家。
陈雪心想既然达成了协议,那这一年,自己就是紧那罗家的女主人,自然不能像早上那样要死要活的了,因此听了紧那罗的话,就没有反对。
她走出卧房时,紧那罗家里已经全是人了,黑压压的,有点水泄不通的架势,有男人、女人、还有小孩。
屋里的角落上,是一大堆菜,各种各样的都有,桌子上,还有两扇刚刚被砍开的猪肉。
没有人再提陈雪逃跑的事,仿佛根本就没有那回事似的,既然紧那罗不想砍断女人一条腿,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所有来的男人都不以为然,心想,女人是不能娇惯的,她敢逃跑,你不砍断她的腿,好歹也打她一顿啊。
打得她死去活来,或者打断她的肋骨,她以后就老实了。
但女人要是被打断了肋骨,今天喝完喜酒,可就闹不得洞房了。
因此,大家都在想,砍腿、断肋骨的事,还是过了今天再说,紧那罗做得是对的,寨子里十多年都没闹过女人了。
于是,他们都开始在帮忙张罗酒席,男人搬桌子,女人借碗筷,还在门口做了两个大灶,已经架起了大锅。
一个个都忙得喜笑颜开,不亦乐乎。
这场面,和中国农村办喜事的习俗,基本都是一样的。
陈雪不清楚这些人都在想着要毒打自己,先放了一半的心,既然习俗一样,那闹房也应该差不多,不会太离谱吧?
昨天同路来的那个老头也来了,他年纪大,和几个老头一样,居然备受尊重,什么都不用干。
他坐在桌前,看着紧那罗说:“紧那罗,我们这个寨子,十年都没有这样的喜事了,你好不容易讨了个老婆,大家一定要好好帮你闹闹。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没闹房了。”
他明着是对紧那罗说话,眼睛却瞟着陈雪,其实是暗示她,不要让人吃一下豆腐,就在屋里又哭又闹。
陈雪对这人有点忌惮,因为他亲眼看见过自己和丁石匠做那种事,唯恐他会说给别人听,说给紧那罗听,她倒不在乎,紧那罗能够想得到的,毕竟自己昨夜还和丁石匠睡在一张床上。
她自然也听懂了这同路老人的话,脸上红红的透出一股艳丽的妩媚,只是笑了一笑,没有做声。
紧那罗答应了,说,是啊,我们寨子十多年都没办过喜事了,提婆多,叫大家都来吧,我很高兴呢。
原来这同路老头叫提婆多。
陈雪心想,娜迦族人的名字都好怪。又想,他们十多年没闹过洞房了,自己今天晚上,可能就不大好过了。
提婆多马上就撇开紧那罗,又直接叮嘱她:“漂亮新娘子,你千万记住啊,不管大家怎么闹,你都不能哭不能骂,不然,大家就会把你当泼妇看,连紧那罗也会被人看不起的。”
陈雪本来不好意思和他说话,但见他目光烁烁的看着自己,不禁心里又发虚,只好装得没事一样,说,我又不是小女孩了呀。
提婆多笑道,在我提婆多看来,你新娘子就是个小女孩,嘿嘿。
另外有个老头大笑,附和说:“晚上闹房的时候,我那迦肯定是要闹几下新娘子的,新娘子的两个妹妹……嘿嘿,我手都痒痒了。”
紧那罗连连点头,对他说得这么露骨,一点也没在意,反而满脸欢喜。
陈雪慌得只想翻白眼。
屋里人很多,她自然不敢真的翻白眼,
但她开始有点胆怯了,不住的打退堂鼓,只想找个机会,一个人去别人家里躲躲,到了夜里,如果让他们捉住了,那没法子,只好由他们来闹,要是侥幸躲了过去,那就太好了。
可问题是,自己在这个娜迦寨,一个人也不认识。
她想起了那个罂粟皇后卡吉利,就将紧那罗拉到一边,要他去把卡吉利喊来。
谁知紧那罗并没有出去,冲一个女人叫道:“卡吉利!卡吉利!”
有个正在烧火的女人答应了一声,就抬起头来问:“紧那罗,我在这里呢,什么事啊?”
陈雪一看,不禁大失所望,这女人衣着普通,头发纷乱,明明就是个普通的阿拉伯女人,怎么也没法将她和当年的女毒枭联系在一起。
紧那罗说,卡吉利,我老婆想和你说话,你别烧火了吧?
卡吉利说,好啊,你老婆想和我说什么?说罢,又看了陈雪一眼。
说实话,这要是在十多年前,陈雪这么直接的想要和她说话,那等着她的说不定就是一梭子。
因为毒枭的疑心都特别的重,特别的警醒,他们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自己最亲信的心腹,他们都会时时刻刻盯着。
但卡吉利现在不一样了,她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娜迦寨生活了十多年,心性已改,和从前确实是判若两人。
此时此刻,在她身上,再也感受不到那种摄人的气场。
她听陈雪要和自己说话,就很高兴的答应了,站起身来,两只手在身上擦了擦,就走了进来。
陈雪过去挽住了她的胳膊,眼睛往屋外瞟了一下,就说,卡吉利姐姐,我们去你家说话好不好?
提婆多洞察秋毫,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立刻就堵了她的后路,说:“卡吉利,去你家也可以,但得把人看好了,别让新娘子躲了起来,不然,我们夜里找不到新娘子,可要拿你出来代替。”
卡吉利笑呵呵地答应了,说:“提婆多,你就放心吧,我们这里与世隔绝,新娘子的胆子才多大啊?准跑不了的,晚上就看你们的了。”
心想她一个女人,在这里还能跑到哪里去?山里的野狼豹子那么多,吓都吓死了她。
陈雪被提婆多戳中了小算盘,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强笑掩饰。
她心里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因为她知道,闹房的时候,紧那罗帮不了自己,反而还巴不得,以便能赢得族里人的尊重。能给自己保驾护航的,只有娘家人,可自己是个被拐卖到缅北的女人,去哪里找个娘家人出来?
“噼里啪啦……”
外面又响起了鞭炮声,又有人在门口放鞭炮。
屋里已经人满为患,陈雪趁机挽着卡吉利,出了这个屋子。
两人绕过紧那罗的木屋,往北走了一阵,陈雪回头一看,在她们身后,远远跟着三个男人,手里也都提着刀。
她知道是紧那罗不放心,怕自己还是会逃,所以特地安排了几个人,在后面盯着自己。
她没胆子一个人逃跑,也就不去理会后面那几个人,在卡吉利屋里说了半天的话,直到吃中午饭,才和卡吉利一起回来。
这个娜迦寨子的人很齐心,几乎都来了紧那罗家里吃饭,陈雪暗中数了一下,这些人坐了十二桌,推杯换盏,喝酒吃肉,显得非常热闹。
这场面,真有点紧那罗讨老婆、自己嫁人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