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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几分钟前,金沙帮劫持了这支商队。

老鹰带领手底下的伙计们非常轻松的就拿下了这支商队,直到他注意那在商队后方的奢华车厢。

原本以为里面坐着是什么达官显贵,老鹰正想以此来换取更多钱财,所以便来到了那车厢。

直到撩开帘子后,老鹰第一眼看见那金发男子,他便知道此人是一个「祸患」。

看着车厢内诡异的一幕,老鹰不由得打量起了这男子:从外貌来看似乎是罗刹人,但方才他与棺材所说的语言却并非罗刹语。目测大约二十岁左右,个头高挑,看着并不壮实,应该是有些功底,但绝非高手。

老鹰自认为,一个人武功如何,只需要观察他的面貌与形体,便可略知一二。若是一身膨胀肌肉的,自是修炼外家拳的武术家。这类人力沉肩臂,拳脚击出便可破碎金石,抵挡寻常钝器也不在话下。

不过老鹰并不把这类人放在眼里,高明的外家功夫讲究平衡,力贯周身。一味追求猛力反而失了变通,速度与力量兼顾者,方是个中上等人物。

而内家高手,则又有另一套窍门。内家功夫练的是内劲,即筋脉与「真气」。这类人形神内敛,而无处不显。观其眼神,听其吐纳,即可知深浅。

不必多说,老鹰一眼望去,已知这罗刹人的外家功夫可谓平平;由其杂乱无律的呼吸节奏,亦知此人从未学过上乘内功。

“出来。”说话间,老鹰将手至于刀柄之上。

罗刹鬼于他来说最是深恶痛绝,白日撞见棺材更是大为不吉。两桩忌讳合为一处,老鹰便有一种出刀祭血的冲动。

本就血债累累的老鹰,又怎么会在意多这一条呢?只是......老鹰迟迟没有出手。

只见那罗刹人叹了口气,对着棺材又低声说了几句话,方才瞥向老鹰。

被罗刹人的视线盯着,老鹰本能的便感受到一丝威胁,明明此人看上去并不是什么高手,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罗刹人泰然自若,用着蹩脚但清晰的神州话问:“到了?”

这句话问的毫无厘头,未免也太过莫名其妙,可老鹰点了点头。

罗刹人以手指地:“这里,你的?”

老鹰没有放松警惕:“这里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出来。”

“唔......”罗刹人伸了个懒腰,然后准备起身。

装腔作势的罗刹鬼,百回人把你买走时,再看你作何表情.......老鹰不禁在心中骂道。

打量着这听话的罗刹人,老鹰突然有些好奇,他为何要对那棺材说话?这人单独包下一间整厢,神神秘秘......多半,是不愿让人知道棺材里的是什么。

那......里面装着的又是什么?会是什么??

弯刀出鞘,寒光闪过,落在那罗刹人的脖子上。

老鹰朝着那棺材努了努嘴:“打开。”

然而这么一个简单的命令,却得到了令人意外的答案。

罗刹人好似没看见脖上的弯刀,缓缓转过头,略显憔悴的眼神却是如此的冰冷:“不。”

“!”老鹰不由得心中一惊。

阅人无数的他,见过的眼神可谓纵千百不能尽数。恐惧,仇恨,愤怒,不甘,痛苦......他不单见过,更常是这种情绪的源头。架在脖上的刀是世间最好的吐真剂,它能彻底暴露一个人最深层的内心。

老鹰对垂死前的眼神已然麻木,对濒死前的情感无动于衷,那些他见得太多了。但,从没有一种眼神同这个罗刹人一般,混杂着坚定、疯狂、残酷、愉悦、怜悯以及......轻蔑?

心里咯噔一声,老鹰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对方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在那罗刹人眼中,金沙帮帮主老鹰就如同大漠中的一粒沙子,没有价值也没有意义。

老鹰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下一秒钟,罗刹人便会碾过这粒尘埃,那将如同漫步一般自然。

于是,弯刀放下,并非出自惧怕。老鹰告诉自己,他绝不会惧怕一个罗刹鬼。可心中的情绪远比惧怕更使他惭愧,直叫他想要逃开眼前这个人。

“......跟我们走,别耍花样。”留下这句话,老鹰便离开了这里。

时间到了晚上,老鹰带着商队回到了金沙帮的窝点中。

当他回来的时候,得知有一只老鼠闯入家中,但对于这只老鼠,他是又喜又怔。喜的是老鼠抓住了,但怔的却是老鼠竟是一名小姑娘。

而到了最后,老鹰把这小姑娘叫到眼前后,又是大怒。他亲手训练处的兵士,竟然被这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打成这样?!何等奇耻大辱!!!

但愤怒之余,他又有些惊讶。迈步向前,老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心中疑惑万千:这女娃娃什么来头?!

放眼整个漠北,没人不惧他的金沙帮。就连最精锐的官兵也嫌他这颗石子又臭又硬,从不与其冲突。哪怕是那薇辰仙人也不曾挑金沙帮的麻烦,虽说人家本来也不管江湖之事,只要不碰禁忌就不会招来那位仙人。

他想不出来,除了那位仙人外,还会有什么人会专门找他的麻烦?而且——来的还是个小姑娘,看外貌撑死十六岁,稚气未脱,眉眼中有股子少年的青春锐志。

而且据手下的人汇报,她的武功还不赖。老鹰引以为豪的部下一起上阵,四个人居然没能将她擒下。

这女娃子到底什么来头?!老鹰本想发问,可出乎意料的是,先开口的不是他。

李素裳见老鹰,脸上不由得扬起笑容:“你就是老鹰啊?哇,和我想的不——”

老鹰抬手狠狠给了她一耳光,话卡在她的喉咙里没说完整。在老鹰的底盘,只有他先开口,他先发问。

抬起头,李素裳嘴角流出了鲜血,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老鹰,眼里突然泪光盈盈:“你......你打我??我娘都没有——”

话未说完,老鹰又给了她一耳光,这次险些让她跪倒在地。

冷眼看着素裳,老鹰对手下说:“下次带俘虏回来,先把嘴塞上。”

擦了擦手,老鹰蹲在素裳面前。素裳也抬头看着她,目光中并无惧怕,只有倔强与气恼。

捏起她的下巴,老鹰说:“我不知你是谁,亦不知你有何目的;原本我还有些兴趣,寻思不妨听听你的来意。要是能让我笑出来,我说不定会大发慈悲。

可现在么......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老鹰凝视着素裳还残留着泪滴的双眼,享受着惩罚敌人的快意。可这并非他的作风,只是与那罗刹人照面之后,内心便充满了烦闷。

即便知道威胁和恫吓并无意义,他还是说了下去:“下一次,你得知道何时可以开口,何时不行;你得学会谨言慎行,才能取悦主人,保住小命。将来你要日夜相对的人,绝不会像我这么珍惜你的皮肉。

你年纪小,长得也不赖,调教调教相信讨人喜欢。老实说我打算把你卖个好价钱,所以你还有几日安全。可也别高兴太早。

等百回人的人贩户把你带走,你定会后悔今天没求我一刀宰了你,我保证。尽管后悔罢,求饶罢......这两件事你得做一辈子,到死为止。

敢招惹我金沙帮的,逃不过这个下场。”

说罢,老鹰瞥了素裳一眼,想得到令他满足的结果,却大失所望。只见她吸吸鼻子,朝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在种种反应中,就数这种令他无名火起。

老鹰推开了素裳,嫌弃的拿衣服擦了擦手,转身对一名手下问:“你在想什么?”

突然的发问让那人惊得汗流浃背,说话也失了利索。

看着这名手下,老鹰不由得眯起眼睛:“从方才起,你就一直不太安分。想说什么?说吧。”

那人只是哆嗦的说着:“是,是头儿......这妞、她、她挺厉害......咱们还是,还是多些防备......”

闻言,老鹰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吓得他倒退一步。

看了看素裳,老鹰察觉到不对劲:“你们给她服了「截气散」。”

那人点了点头:“是......是的,她一点反抗都没有。我们担心......她、她别有用心,要对您不利。”

揉了揉额头,老鹰有些无语:“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两只手被镣铐锁着,一身的内力也用不出来。而你认为......她会对我不利?”

那人魂飞魄散,连忙跪下:“属下知错!”

金沙帮都知道一件事,帮主越是语气温和平淡,越说明他怒不可遏。

老鹰内心怒极,面上仍不动声色,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罗刹人令他心烦,小女孩令他恼怒;下属自作主张,则让他隐隐感到权威遭到了挑战。

片刻后,老鹰才开口道:“把她......把她关到黑牢去,和那罗刹人关在一起。不许给他们食物,要饿到百回人带走为止。”

众人应声,将素裳押送下去,而那跪在地上的男子却依然未动。

“嗯......?”老鹰不由得看向他。

男子低低垂首,不敢抬头,但身体的颤抖已将紧张展露无遗。

老鹰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男子如同得到了赦令挺直身子,露出些许兴奋的微笑:“属下有一件宝物献给帮主,愿能将功补过。”

说话间,他如同变魔术一般取出一只布包,双手呈上。

老鹰并未伸手,也不瞧那布包,而是问:“里面是什么?哪里来的?”

“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从那小姑娘身上搜来的。”男子如实回答。

“......”老鹰依然没有伸手去接。

男人也始终保持着献宝的姿势,不敢轻举妄动。过了许久,老鹰突然一笑,伸手取走布包,缓缓将束在上面的皮带解开,露出其中的宝剑真容。

他已经确认眼前的男人并没有说谎与隐瞒,这就足够了。月光下,宝剑银光铮铮。只一眼看去,便可得知这把剑乃是不世奇珍。

......

黑牢中,李素裳被粗暴的扔进了牢房,她被摔在地上打了个滚。

“呜——”尽管不疼,素裳还是本能地叫了一声。少女的软音穿过嘴里的破布时变了调子,成了低低的哀鸣。

那几名沙匪在牢外哄笑聊天,多是些污言秽语。随着咔哒一声,铁门上了锁。

火把摇曳的光影随着脚步声远去,把小女孩丢在了隐晦无光的地牢之中。

素裳扭动着身子,试图翻身坐起;她的眼睛一时间还没能适应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双腿在摆动时隐约碰到了什么。

那个方向传出了一声叹息,接着陋室中乍然升起一丛火苗,缓缓飘升,勉强照亮了小小的黑牢。

素裳吓了一跳,但并不是那突然出现的火光,而是那说话之人。

在素裳眼中,那是个大约二十岁的女子,皮肤细白,容貌绝美,全不似神州人的模样,倒是像传说中的仙子一般。一团火苗凭空飘浮在她的耳畔,为之添上一层妖艳。

罗刹人......素裳回想起沙匪们的窃窃私语。原来罗刹人就长这样啊。

再往一旁瞧去,只见女子旁边摆着一具大大的棺木,方才素裳险些踢到的就是这块木头。

素材是常见之物,也谈不上忌讳。但听多鬼神故事的素裳见了,还是免不了心里发毛。此时此刻,此物出现在黑暗的地牢之中,实在太过诡异恐怖。

她本能地挪开视线,重新落在了那罗刹女子上。起初只是偷偷瞥两眼,见她没有反应,索性便放肆地四处瞅了起来。

罗刹人对素裳那无礼的视线并无理睬,只是摇晃着手中的玻璃容器。

素裳刚想问些什么,这才想起自己嘴里还塞着东西,刚才说的根本不像是人类的语言。她面色大窘,但好在囚室昏暗,谁也看不出来。

她朝女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帮忙把嘴里的破布拿开。

但罗刹人仅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无动于衷。李素裳连连眨眼,她全视若无睹,一动也懒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