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小张哥通知周复卿，说他们需要出差，可不是在开玩笑。
他们确实有正事要办。
他们要去一趟钱塘，还是难得保密行程。
且不说其他人，就连电一队剩下的三位成员都不知道这件事。
上面的人只通知了小张哥和周复卿，说是去参加一个会议，但是归期未定，主题不明，与会人员也不明确。要不是这个消息是他们直接找到小张哥，当面通知他的，他都有些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小张哥心里还挺不安的。
这个通知来得太突然，又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明显就是冲着周复卿来的。
小张哥面上不显，心底其实是有些紧张的，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向邻座的周复卿。
就算不能安慰彼此，聊聊天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是挺好的嘛。
结果这个死人刚坐下位置就开始呼呼大睡。
小张哥真的想要踹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睡觉！”
周复卿半梦半醒地伸了个懒腰：“放心啦，肯定没有什么大事。”
小张哥：“来，阐述一下你自信的理由。”
“这可是盘体的私人飞机。”周复卿拍了拍身下的座椅，“你觉得要是真的找我兴师问罪的话，能有这个待遇吗？”
小张哥：“你知道吗，一般正常的工作单位，人被辞退的时候是会发赔偿金的。”
你不觉得这个就很像嘛！
“那就算真的被辞退也无所谓啊，你看，毕竟他们的态度那么‘诚恳’。”周复卿笑着说，“我们可不得好好的讹他们一笔？”
小张哥无言以对。
不过转念想想，周复卿即使不在国家队了，外面的俱乐部也可能是疯抢的状态。
更可怕的是，国外的俱乐部也确实经常试探他的态度，时不时的朝他伸出橄榄枝，那些国家中也包括了《斗牛》现在的公司所在的鹰国。
他们如今会为了针对周复卿调整《斗牛》，之后若是周复卿真的加入他们了，他们也极有可能会为了他胜利而调整。
小张哥越想，心脏就跳动的越快，转头诚恳的看着他，难得的叫了他的全名：“周复卿，苟富贵勿相忘。”
周复卿：“哈？”
想不通小张哥又在发什么疯，周复卿头一转，眼罩一拉，继续补觉。
昨天晚上他没有睡好，几乎可以说是根本没睡着。
眼睛一闭，脑海中都是时雀的身影；眼睛一睁，床头柜上又是时雀送他的那根棒棒糖；起床喝个水，水杯边上是他向时雀讨的围棋黑白子。
梦中是时雀，醒来还是时雀。思来想去，全是时雀。
两间宿舍中间明明隔着一堵厚厚的承重墙，周复卿却总觉得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他能够透过石砖瓦砾的缝隙，听见时雀睡眠时的呼吸。
时雀那家伙，平时咋咋呼呼一点就爆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个乖小孩。也不知道他睡着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是安稳乖巧，还是四仰八叉地踢被子。
平日里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同时冒出了头，周复卿被这些纷纷扰扰的思绪搅得不得安宁，上一个问题都还没想出答案，下一个问题又横插一脚挤了进来。
带着如此这般沸腾的思维，周复卿迷迷糊糊的迎来了朝阳。
周复卿在飞机上匆忙补了一觉，睡得不深，降落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行李不多，直接提在手上就行了。周复卿和小张哥戴上口罩帽子，把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混在人群中走向出口。
接机的人是一个面容纯朴的大叔，站在人群的角落里，举着一张A4纸，上面写着“亲亲小动物保护协会”。
小张哥快步走过去：“您好，是王师傅是吗？”
王师傅眼睛一亮：“诶您好您好，请问是动物保护协会的两位领导吗？”
小张哥硬着头皮：“嗯，是的。”
毕竟是保密出行，那么他们自然不会用真实的身份，接机的人也自然不可能用熟人熟脸。
但好歹找个听上去靠谱一点的吧！
“好的好的，我这就带你们去酒店休息。一路上累了吧？一会儿在车上好好歇歇，我开车稳得哩！”
王师傅热情的招呼着他们，普通话中带着一点儿陌生的口音，似乎并不是本地人。
周复卿和小张哥跟在他身后，心里不约而同都觉得有些古怪，趁王师傅不注意的时候小声嘟囔。
周复卿吐槽道：“我们确实是去开会是吧，我为什么总有一种被拐卖的感觉？”
小张哥犹豫两秒：“应该不会吧……通知我的人可是李部长，他亲自和我说的。”
周复卿撇撇嘴：“但这阵仗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点儿？还非得在钱塘开着会，盘体又不是没有会议……啊，我明白了……”
话说说到一半，周复卿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神一暗，对会议有了全新的猜测。
小张哥转头紧张地看着他：“怎么了？”
周复卿摸了摸下巴：“我大概知道叫我们来干嘛了……”
之前他心里一直都没把这个会议放在心上，这快到地方了，反倒开始琢磨起来。
开会嘛，不是讲事就是见人。
会议是盘体的上层通知他们的，说明官方肯定是知晓的。如果是讲事情的话，他们何必大费周章，直接讲就行了。
所以他们是来见人。
而且，是个和盘体官方有联系，但不适合出现在盘体的人。
周复卿小声地把自己的推测和小张哥讲了，小张哥眉头微微皱起：“那会是谁呢……”
周复卿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好几个人选，不过都这种时候了，猜测也没有什么意义：“反正一会儿就要见面了，猜来猜去的意义也不大。”
事关重大，时间紧急，对方并没有给他们准备休息的时间。
了酒店之后，小张哥便根据之前说好的提示，直接前往酒店的会议室。
不，与其说是酒店，如不说是当地某个机构的招待所，设备陈旧，但足够低调。
略显单调和陌生的会议室中，在座的各位倒是全部都是熟面孔。没有一位是周复卿没见过的，不过有些re，却也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同时见到他们。
盘体的领导、大奥的组委会成员、还有两位穿着休闲的外国年轻人。
其中一位年轻人看见周复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便热地向他走过来，试图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另一位则是克制的点点头。
“哦！亲爱的周！我的double.q！你终于来了！”
“周，好久不见。”
周复卿认识他们。
他们是《斗牛》最初的创造者，海格和乌勒森。
75
《斗牛》，也就是《Evolution（进化）》，这款传奇游戏背后的故事其实不算特别，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俗套。
海格和奥尔森两位有志青年在年少时成立了游戏工作室，全心全意的想要研发出一款影响世界的游戏。只是因为资金不足，他们不得不去向一些大公司寻求投资或者赞助。最后，远在鹰国的一家大公司慧眼识珠相中了这款游戏的潜力，以参股作为条件，为他们解决了资金的难题。
后来游戏发布，果不其然，一炮而红。
他们确实完成了当初的梦想和立下的誓言，他们在工作室的顶楼放声大笑和哭泣，用北欧夜晚的繁星下酒，唱遍了他们最爱的歌。
那是他们最快乐、最满足的时光。
然而，没过多久，这款游戏便不再只属于他们。
当初投资他们的那个公司，通过商业运作，成为了这款游戏最大的股东。
海格和奥尔森对商业一窍不通，他们只会做游戏，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该从何下手。
他们的名字依旧刻在了开屏界面，他们的账户每个月依旧会有大笔大笔的资金流入，他们依旧是众人口中的《Evolution》之父。
但是他们却不再拥有它。
他们无法推动任何决策，技术岗位被世界各地涌进来的高精尖人员填满，他们最初招进来的那些员工被安排进了各种待遇优渥的岗位。
唯独他们，看着这栋崭新的游戏大楼，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一层，坐在哪一间办公室。
这里不属于他们，也不欢迎他们。
他们被自己的“孩子”抛弃了。
奥尔森激动地说：“它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它了！”
周复卿戴着翻译耳机，嘲讽地扬了扬嘴角：“深有同感。”
“而且他们最近几年的这些动作越来越过分了。”海格说，“如果他们只是做一些正常的游戏调整或者更新，我们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显然，他们现在的行为已经威胁到这个游戏的公平性了。”
一旁的大奥组委成员也开口说：“而且，因为游戏性质等种种原因，我们作为大奥官方无法出手干涉。”
地图更换的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小张哥也试图反对过，但是游戏公司以“绝大多数国家的电竞协会都赞同”为由，驳回了小张哥的抗议。
作为一款商业游戏，游戏公司做出一些改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作为竞技体育，这种行为无疑违背了公平公正的体育精神！
不过周复卿倒也不至于自作多情到以为他们是专门跑过来为自己打抱不平的。
周复卿惬意的靠在椅子里，扬了扬下巴：“所以说，你们是想出来了什么新的对策吗？”
“没错。”
奥尔森用力的点点头，“三年前，大奥组委会联系到了我们，带头组建了一个新的团队。”
“我们做了一款全新的游戏。”
不依靠任何国家和资本，是大奥自己出资制作的游戏。
如今的大奥和许久以前的不同，每次举办的地点都固定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在非大奥比赛期间，把场馆租赁出去承办各种比赛，是主要的资金来源。
在各类比赛繁多、体育运动被大力弘扬的今日，大奥组委会收的“租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们完完全全有实力制作出一款不亚于《进化》的游戏出来。
周复卿闻言眼睛一亮，微微坐直了身子：“有点意思……不过你们当初没有签订竞品协议什么的吗？你们直接出来做游戏没问题吗？”
奥尔森耸耸肩：“当然签了，不过协议上面只说了禁止加入其他的公司或者成立个人工作室。”
大奥才不是什么“公司”，自然不在协议的规定范围之内。
“周！我们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奥尔森兴奋地张开手臂。
周复卿却依旧保持着冷静：“可是《进化》有多么的难以超越，我想你们自己也应该清楚。你们确定，这款游戏可以比得过它吗？”
游戏玩家们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群体，若是这款新游戏没能达到他们标准的话，他们可不管开发者是谁，不买账就是不买账。
而且《进化》的技术，肯定早就被申请了产权保护，如果被带出来的话，就算奥尔森和海格才是真正的创始人，怕是也难以回避法院的传票。
不过奥尔森显然很有自信：“当然确定！或者说，这款游戏和《进化》完全不是同一个赛道的。”
周复卿一顿，心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答案：
“VR？或者说……全息？”
近两年VR游戏已经发展得很成熟了，所有大公司的发展目标都已经开始向全息游戏迈进。
周复卿时常会关注这些消息，也确实听说有些公司已经攻破了某些技术难关，全息游戏已经成为了不可避免的大趋势。只是哪个巨头能率先突破最后的关卡，众说纷纭，难以预料。
如果最后的答案是大奥的话，周复卿也不觉得意外，他只会惊讶于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你们攻克全息技术了？”
周复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意味。
闻言，除了周复卿和小张哥外，所有人都露出了会心地微笑。
海格与奥尔森相视一眼，神色愉悦道：“我就说他肯定会往这个方向猜。”
奥尔森嘟囔了一句：“早知道不和你打赌了……”
看见他们这副表情，周复卿自然反应过来自己猜错了：“不是全息游戏？”
“当然不是！”奥尔森反驳道，“全息游戏违背了电竞入选大奥的准则！”
大奥组委会的人说：“全息游戏的性质太过特殊了，严格来说，它已经不能称之为电子竞技了，而是单纯的竞技。到时候，游戏需要的将不再是电竞选手了，它需要的会是真正的摔跤手、角斗家、拳击运动员等等。”
在某种程度上，全息游戏的竞技，更接近于传统体能的竞技，只是换了身体、换了维度。并不符合组委会对电竞项目的定义。
“所以，我的周，你不仅猜错了，还猜反了。”
奥尔森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递到了周复卿的面前。
那盒子不大，比鞋盒还要小一点儿，看上去也普普通通的，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在封口处贴了一个封条贴纸。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周复卿，用眼神催促着他打开盒子。
周复卿顶着他们的目光，撕开贴纸，看向盒子里面。
虽然造型和周复卿认知中的略有不同，但是并不妨碍他一眼就认出它是什么东西——
——是手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