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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内务府就派奉六和另两个脸生的小太监,送来了我要穿的衣服和一堆看着就重的头饰。

我苦着脸,指着这堆闪人眼睛东西问:“都我的?”

“回小主,正是。”

奉六恭敬地端着置满物件的托盘,平静道。

“可是……我有颈椎病啊……”

我苦哈哈地干瞪着眼,求助似的寻向了奉六的低垂的眉眼。

很明显,奉六没听懂,依旧傻傻地端着托盘沉默。

我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苦笑道:“我脖子有病,不能戴这么重的东西……”

奉六顿了片刻:“小主捡轻些的穿戴即可。”

我闻言,颇为无助地看向了那堆花里胡哨:“……我不会啊……”

“负责穿戴的老嬷嬷就在此候着,小主尽管吩咐便是。”

“老嬷嬷?”

我顺势朝后望去,这才看见送东西的太监后面,还跟着一个模样相当尖酸的三角眼老太太。

“奴婢秦嬷嬷,见过小主。”

老太太快步上前,十分敷衍地朝我行了礼。

我含糊着应声,还没等彻底反应过来,便被她一把薅住了头发,大力地为我梳着髻子。

“诶诶诶!疼疼疼……”

之前说了,我的头发难梳的要死。现在却被这老嬷嬷硬生生从头皮梳到了发尾,疼得我眼泪狂飙,直想叫妈。

“小主且忍着些吧,奴婢的手算轻了。”

对着铜镜,我看见了老嬷嬷恶狠狠地表情。

说真的,要不是我现在自顾不暇,这老嬷嬷的命必定要折在我手上!

我咬牙忍痛,好不容易捱到梳完了头,老嬷嬷却牢记我有颈椎病的事,转身就将一个偌大头冠扣在我脑袋上。一瞬间,我只听见自己的脖子发出了尖锐的暴鸣。

“秦嬷嬷……能不能给我换一个轻一点的……?”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铜镜里的她,语气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求饶。

结果这老嬷嬷闻言,竟将头冠使劲往下摁了摁,随后才幽幽道:“回小主,宫里有宫里的穿戴规格,恕奴婢难以从命。”

奉六闻言,不禁蹙了蹙眉头,不过只有一瞬,并未开口说什么。

我自知这老嬷嬷定是得了卿澄的命,故意刁难我,所以也懒得再自找没趣,任由她在我头上肆意捣鼓。

“好了,奴婢先行告退。”

收拾好以后,秦嬷嬷自顾自地撂下一句。还没等我许她离开,她就像被狗撵了似的,快步踱出殿内。

看着镜子里头重脚轻的自己,心里顿时涌出一丝苦涩。这要是答应的穿戴规格,那皇后岂不是要头顶凤仪宫了?

正当我感到无措的时候,奉六突然淡淡开口:“你们都先回去复命吧,别让薛公公等急了。”

站在身后的那两个小太监倒是听话,闻言也没多做停留,纷纷退了出去。

我费力地将脖子扭向了奉六,疑惑地看着他。

奉六似是在做心理建设一般,在原地站了好半晌,这才踌躇着伸手,将我头上的头冠簪饰一一取下:“恕奴才冒犯,小主,您要是真这么去了,肯定会被责罚的。”

我神情惊讶地注视着他:“你……你会梳头?!”

奉六手上一刻不停:“奴才的母亲以前在宫里当差,篦头梳髻的本事,奴才也是偶然习得。更何况……”

说着,奉六轻轻朝我抬眼:“更何况若不是您守口如瓶,奴才哪里能活?权当奴才报答您。”

我睁了睁眼睛:“你知道了?”

“宫里本就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地方。”

奉六淡淡道。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费多少时候,一个十分好看的髻子就出现在了我的头顶。

“小主脖子患有伤疾,奴才就为您选个样子简单的簪饰点缀吧,这样也不容易引起其他娘娘们的注意。”

说着,奉六从托盘里选了几样十分好看且不浮夸的头饰,为我一一戴在髻子后面。

弄好后,奉六赶忙退了身子,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我定定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不敢相信这绝美的造型竟是出自一个小太监的手。当然,先天条件也很重要,只能说我配得起!

出了宫门,我靠询问路过的宫人,顺利赶到了皇后宫中。

皇后的寝宫比电视剧里演的还要大上百倍,相比之下我住的玲珑轩简直跟厕所一样。

我眼中噙着泪,犹豫半晌后才踌躇着走了进去。

不过刚踏进内宫,周围四下簇拥着的后宫娘娘们,全都噤声看向我。一瞬间,我好像上学时期迟到了两个小时的沙雕一样,任凭全班同学注视。

我哆嗦着两条腿,小心翼翼地朝脚下看了看。还没等我加快脚步往里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淡粉色。我抬头,只见一位模样生得极好的少女,正眉目柔和地打量着我。

只是没想眼前这位少女在看清我的长相后,登时僵住神色,眼里的震惊不加遮掩,过了许久才渐渐恢复如常。

“难怪……”半晌,白芷玉奇怪地喃喃一声。“你长得,很像本宫从前认识的人……”

“呃……呃你……呃……见过……嗯……”

闻言,我努力回想电视剧里宫中的礼仪制度,可奈何我不知道这是哪位娘娘,屈膝以后嘴里顿时跟炒菜似的含糊起来。

最后,我识趣的放弃了,直接了当地开口:“抱歉,我……本宫……嫔妾……不认识娘娘您……”

她定定垂眸看向了我的发髻,难以察觉地眯了眯眼,片刻才慢悠悠地开口:“本宫是粟妃,妹妹是第一次在后宫走动,难免觉得脸生。”

完了完了,粟妃?!那不是原书女主白芷玉吗?!可能因着我现在的身份是恶毒女二,所以在得知这位美女是原女主的时候,大有种耗子见了猫的感觉。

白芷玉笑得十分怪异,打量我的眼神却有种和善的过了头的违和感。“皇上可曾说过,你长得像某位故人吗?”

我扬起了自以为纯良的微笑,对着白芷玉憨憨道:“未曾……若真长得像,那才是嫔妾的福……”

闻言,白芷玉表情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

见状,我顿时紧张起来。

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好在,此时皇后跟前的丫鬟就跟及时雨一般招呼众人进去,我这才赶忙借着这个台阶,厚着脸皮同白芷玉一起进了内殿。

待后宫众人一一落座,我才敢悄摸抬起眼,偷偷看了眼皇后。

原书中皇后的出场次数不多,前期跟白芷玉也没有什么过节。至于她为什么是皇后……书里倒是简单提过一些,男主卿澄本就是半路才当上皇帝的,皇太后便寻了个同族的女子,强行许给卿澄做妻。书里因为这件事,女主白芷玉还跟卿澄闹过误会呢。

我抱着十分好奇的心态,猥琐地盯瞧着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半晌也只得感叹一句:

美!极美!

不过皇后的美不似后宫中其他娘娘那般直白,她的美有种人妇的韵味,给人感觉十分可靠,稳重。就像是时常照顾小辈的那种温和亲近的大姐姐,总有一种母性光辉环绕在身。

我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正准备再看两眼的时候,皇后说话了。

“宫里新进了一位姐妹,想必大家也已经见过了……今后,老人断不可借着自己的名分,地位处处打压新人,而新人,更是要懂得安分守己,不管是得宠也好不得宠也罢,都应懂得安然自若的道理。”

众人闻言,纷纷朝皇后娘娘屈膝:

“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我:“绸答应,宫里可还住的习惯吗?”

我眼神有了一丝闪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位妹妹出身烟花之地,想必这般出身的女子,在哪睡,都能睡得无比踏实,自然是住得惯的。”

只要脑子又没病,都能听出来这话有多恶心人。于是我一秒皱紧了眉头,闻声向对面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靛蓝色氅衣,头戴淡红色雀鸟珠翠的娘娘,正怪异地扬起嘴角,斜眼打量着我。

“嫽妃,不得胡言。”

皇后淡淡斥责了那个叫嫽妃的女人,不痛不痒的。

我对原书中的嫽妃有些印象,跟女主走得近,也帮了女主不少忙,但貌似心里一直对卿澄有意,奈何卿澄对她却始终兴致缺缺。

但此时的我心里憋屈极了,已经顾不得她跟女主关系好不好了,脑子一热,转身质问她:“我没惹你吧?”

在场的所有娘娘闻言,顿时互递眼神,共同鉴赏我这个大傻逼。

嫽妃应该从来没被人如此直白的问到脸上,一时间表情竟也尴尬起来。

半晌,嫽妃才佯装镇定地扬起脸:“什么惹不惹的……你原是个青楼女子,这点本宫难道说错了吗?”

“嫽妃,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说话也忒难听……”

白芷玉在嫽妃身侧,一边轻声指责她,一边暗戳戳盯瞧我。

还没等我弄懂白芷玉看我的眼神,皇后此时突然开口:“绸答应,坐回去,在殿前可不好失了礼节。”

闻言,我顿时记起自己的身份,这才按耐住性子,忿忿地坐了回去。

嫽妃冲我得意地扬了扬嘴角,眼底的轻蔑不假思索地倾泻而出。

我气得高血压险些犯了,要不是人多,我跟嫽妃今天必须有一个人躺在这!但奈何位份和场合,眼前我只能满含怒气地挪开了眼,心里别提有多愤恨了。

“绸答应,你也别动气,后宫中属她嫽妃的嘴最厉害,作为小辈,你也得多担待些才是。”

皇后声线柔和,但和起稀泥来可是一点不含糊。

我舔着腮帮子,低声应是。

结果这嫽妃当真不饶人,见我长得像个软柿子,竟嗤笑一声,指桑骂槐道:“皇后娘娘,虽在这后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用狐媚手段争宠。

但饶是臣妾都有些好奇,用尽下作之态都未得宠,该作何说啊?哈哈哈哈……”

皇后闻言,淡淡睨了眼嫽妃:“嫽妃,注意身份。”

“臣妾只是实话实说,一个青楼出身的贱妓,靠手段进宫侍奉,却又遭皇上冷眼待之,当真笑人。”

说着,嫽妃扫了我一眼,眼中的不屑一顾不加遮掩,像是看臭虫一般。

白芷玉轻轻推了推嫽妃的肩头,转而满目温和地看向我:“妹妹莫要介意了,嫽妃无意针对你……”

我眸色淡淡,对着白芷玉温婉一笑:“嫔妾无事,嫽妃娘娘许是好奇嫔妾为何会得皇上赏识,又突然得了皇上赦免,心生疑问罢了,嫔妾不甚在意。”

语毕,我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得更加动人:“嫔妾有福,得了皇上垂怜,即便入宫后与皇上多有误会,却也疼惜嫔妾娇弱之躯,自然肯赦免嫔妾,实在无需嫔妾用手段。”

说着,我抬眸对上了嫽妃狠戾地目光,笑得尤为畅快。

虽然这两句话说得心虚,但整体也挑不出错来,只是我也不知道卿澄赦免我的真实意图,但能气一气嫽妃还是好的。

果然,嫽妃闻言立马瞪直了眼,看表情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

“行了……”

皇后见状,颇为无奈地出言劝阻。“嫽妃你也少说两句,姐妹之间伤了和气怎好?”

“可是……”

嫽妃本想继续说,却被一旁神色颇为异样的白芷玉叫了停:“绸答应今日将将露面,你何必弄的大家都难看?”

嫽妃果然听白芷玉的话,三言两语的,嫽妃便收起了怨怼地眸色,倔强着别过了头。

我暗暗一笑,这把小胜!

最终这个小插曲在众人诡谲地沉默中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