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冬日的清晨,天边泛起一抹柔和的橙黄。晨曦的微光穿过窗罅,落在红色的婚床上,仿佛披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颇有一番情调。

许知意刚醒来,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明亮澄净的眼眸周围隐隐约约浮现了一圈淡淡的黑影。

在一个陌生又缺乏安全感的环境里,她其实一整晚都没睡着。

秋橘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左看右看,踌躇了一会儿才放下水盆,好奇地问:“小姐,昨夜睡得可安稳?怎么不见侯爷?”

许知意站起来款款走到桌旁,接过秋橘递来的毛巾,心不在焉地梳洗着。

“如今我已是侯府夫人了,以后要改口。”许知意避开话头,提醒道,“还有侯府不同于许府,该学的规矩要好好记在心上,不然犯了错我也保不了你。”

秋橘连忙点头:“夫人,秋橘知道了。”

洗漱完毕后许知意不紧不慢地打量着这个房间的布局。

面前是一张漆黑的木桌,上面放着一个并未点燃熏香的鎏金铜炉。不远处的柜子上还放着各种瓷器花瓶。细看,倒有一种高雅风趣之感。

厢房的最里处是一张雕花大红床,纱幔低垂,绣花的红绸缎被整齐叠放在上面。旁边是一张绣着百花争艳图的屏风,将床和更衣的地方分隔开来,一旁还整整齐齐地挂着各种衣物。定睛一瞧,竟都是苏珩的。

许知意脸色不由自主地红了,连忙撇开了目光,抬脚离开。

“夫人,该挽发了。”

许知意一边照着铜镜一边把玩着耳畔垂落下来的发丝:“如今是夫人了,再梳少女发髻恐怕不合身份。今日把鬓边的几缕碎发都挽上去。”

秋橘会意地点了点头,一双巧手游走在乌黑的发丝间,须臾便利落地挽好发髻。

许知意随手簪了两朵绢花,问:“我的东西收拾好了?”

“还没呢,早膳后我和嬷嬷一起收拾。”

许知意似是想起来什么,连忙提醒:“对了,记住我的衣物不要放屏风后面,另外寻个地方存放。”

秋橘不明所以地点头,目光落在许知意的脸上。明眸朱唇,端庄大方,只可惜太过素净。

“如今夫人可是侯府的夫人,穿这么素净恐会让人笑话。”秋橘撇了撇嘴,“夫人该置办一些符合身份的首饰了。”

许知意看向铜镜中的自己,一身暖黄色衣裳,发间只簪了两朵橘黄色珠花,确实是过于素净。

按理说新妇刚进门,第一印象很重要,所以都会打扮得光鲜亮丽,才不至于丢了娘家的脸面。

可她名声本就不好,若是打扮得过于精致,岂不是坐实了流言?所以眼下素净些更能引起府里人的共情。

“不急,此事我心里有数。”许知意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头,“桂嬷嬷去哪了?”

秋橘想起桂嬷嬷一大早就摸黑起床,匆匆出去的身影,思索了一会儿才回:“嬷嬷生怕侯府做的吃食不合夫人胃口,眼下正在小厨房里忙活着。”

许知意顺理成章地往下说:“你待会去一趟秦嬷嬷那里,问清侯府上下一共有多少下人,男的女的都要摸清。等桂嬷嬷忙完后让她去一趟当铺,把许府带过来的首饰全部断当了。换来的银钱给侯府的下人们一人买一件大袄,晚间替我送过去,就当见面礼。对了,若是银钱宽裕,选些料子好的。”

据说权贵府里的下人们大部分都是人精,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若不使些小恩小惠,难以笼络人心。

虽说日久见人心,但对于府里的下人来说过程太漫长了。

所以,她不打算等,她要主动出击。

秋橘点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眨了眨眼睛问:“夫人,侯爷怎么这么早就离开厢房?可用过早膳?需不需要给嬷嬷说一声,多准备一份?”

秋橘见许知意久未应答,忍不住走上前,正欲再问一遍。

却见许知意只是安静地坐在铜镜前,一心一意地描着黛眉。对于她提的问题可谓是一点回答的兴致都没有。特别是眉目间的温顺和安然,看着看着,更像是淡漠。

秋橘正欲放弃追问时,许知意却突然开口了:“侯爷昨夜有急事,临时回书房处理了。”

“夫人的意思是侯爷昨夜并未在此歇息?”秋橘着急地问。

许知意颔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寒风顺势吹了进来,整个人骤然清醒。

“那我现在去问问府里的小厮。若侯爷还没用早膳,我替夫人送去。”

“不用,我自己去。”许知意回过神,连忙叫停了秋橘,步履坚定地往书房走去。

虽是要和离,但人前人后的规矩礼仪还是得做到位。切莫让旁人捉到痛处,也切莫让旁人察觉端倪。

许知意小心翼翼地叩响房门,等了许久也无人应答。

这时府里当值的小厮看见了,连忙跑过来呵斥:“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秋橘连忙挡在许知意面前,愤怒地回:“这是侯爷夫人,来找侯爷有什么不妥?”

许知意越过秋橘,将她拉了回来,看向小厮,问:“侯爷是还没起床吗?”

“侯爷一早就出府了。”小厮似是想起了什么,害怕地跪了下来,瑟瑟发抖地道,“小的不知是夫人,刚刚言语冲撞了。小的罪该万死,这就给夫人道歉。”

正欲磕头之际,得到授意的秋橘连忙上前制止了小厮的动作:“你跪下来干什么,快起来,夫人又没说要罚你。”

“侯爷可有说去哪?”许知意刚说完,又觉得似乎过于干涉他的生活了。连忙解释,“没事了,你先去忙。”

趁着许知意说话的间隙,小厮正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

没曾想传言中其貌不扬,嚣张跋扈的许二小姐,今日竟会打扮得如此素净。而且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瞧着一点也不像是会苛待下人的主儿。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而且明明犯了错,夫人却没责罚他。于是语气更为恭敬地道:“小的不知,小的先去忙了。”

黄昏已过,庭院里的一丛翠竹已显萧瑟,落在枝叶间跳动的光斑逐渐暗淡,远处天际慢慢被夜色笼罩。

夜幕低垂,苏珩终于回府。

许知意听到小厮传来的消息,随意拢了件披风就去往书房。

书房就在许知意厢房的隔壁,两房仅相隔了几棵枫树。

如今时节,树上的叶子早已落光,空余光秃秃的枝桠。清冷的月色下,更添几分寒凉孤寂。

许知意静默地站在门口,踌躇不定,既不知如何开口,又怕贸贸然会打扰他。正欲敲门的手凝滞在半空,一动不动的。

月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寒风猛地掠过,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屋内的苏珩察觉到门外有人,径直走到门口,双手扶住门框,往里推开。一道鹅黄色身影猝不及防地跃入眼帘。

许知意看着门突然被推开,连忙抬起头,却不料对上苏珩俊美的面容和正迷离的双眼。不过一秒就低下头,避开他直挺挺的目光。

苏珩似乎察觉自己失态,率先开口打破尴尬:“这么晚了,许二小姐是有何事?”

许知意听着苏珩沉稳的声音,一时也听不出喜怒,于是开门见山地问:“府里的中馈如今是何人操持?”

听到秋橘的消息,她当时震惊了半晌。怎么也不会想到,诺大的侯府竟只有秦嬷嬷一个女仆。

“为何这样问?”苏珩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向她,只是开口的声音却不复刚刚的温和,细听还带着微不可察的鄙夷与不屑。

他第一眼见到她,就看出她与传闻并不一致。却不曾想是内心不够坚定,被这么一副单纯无害的表象给欺骗。

入府第二天就惦记掌家权。怪不得市井传言许二小姐贪慕虚荣,唆使下人偷盗,巴结陆云起不遂又来攀扯他……怪不得许大人和许夫人宁可违背婚书之约也要想方设法地将她嫁出去。

“侯爷还记得昨夜之约?明面上我虽然是侯府夫人,但实在是不想过于干涉侯府的事情。所以府里的中馈就不执掌了,不知侯爷意下如何?”许知意淡淡道。

苏珩此时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出不来。一双眸子一动不动地看向许知意,似乎是想从她的神情里探究出一丝一毫的假话。直到目光落在某处,再也挪不开。

他记得昨晚她发髻上是两朵火红色的绢花,而今日是两朵橘黄色的。打扮得如此素净之人,怎会贪财?

一瞬之间,他为自己刚刚涌现而出的想法懊悔不已。

他好像误会她了。

许知意许久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停地用眼神打量着苏珩的衣角,低垂着的脑袋涌上一股又一股的热流。

是说错话了吗?想了错,追问了一句:“是有什么不妥吗?”

苏珩犹豫了一会,才开口:“就按你说的办,中馈让秦嬷嬷来操持就成。”

许知意点头,翘首看向苏珩,欲言又止。

原本的打算是成亲后好好与他解释流言一事。但眼下这种局面,解不解释好像也不重要了。

苏珩垂首看向她有些苍白脸色,才意识到他一直让她站在门外了。

一月末的冬天,依旧寒凉。

“门外风大,进来说。”

许知意见苏珩让出了一条道,心里诧异,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打扰侯爷歇息了,我先回房。”

如此私人的地方,她一个外人进去不合适。

苏珩伫立在门边看着月光下那一抹暖黄色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他眼前,才把门关上。

才坐了不到一会儿,就马上让小厮把秦嬷嬷请到书房里来了。

苏珩平静地道:“嬷嬷,如今府里的中馈还是得你来操持。”

“侯爷,这不合规矩,中馈向来都是由府里的夫人操持的,老身就一奴婢……”

苏珩打断了秦嬷嬷欲要往下说的话:“嬷嬷就别推辞了。”

秦嬷嬷转念一想。难道是侯爷与夫人昨夜闹了别扭?可是侯爷还吩咐她给夫人准备吃食,可见还是关心夫人的。

但今日这般行事是何缘由,她理不清。于是多嘴问了一句:“可是夫人那边出了什么事?”

苏珩摇头:“和她无关,是我的决定,嬷嬷照办就成。”

倏尔又想到了什么事情,继而开口:“吩咐下去。让府里的人别乱嚼舌根,否则重罚。特别是关于……”

苏珩一时想不到该怎么称呼她,总不能当着府里人喊他许姑娘或着许二小姐吧?旋即定了定心神,接过刚才的话头继续说:“关于夫人的,眼下未知真相,就莫要再传了。”

秦嬷嬷疑惑不解,侯爷既在意夫人,昨夜为何偷偷溜回书房?眼下都快子时了又为何不回厢房?

她实在想不懂年轻人的心思,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应答:“老身这就吩咐下去。”

翌日。

许知意自昨晚见了苏珩一面,今日一天也未曾在府上见到他。

她不知他在忙些什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脸色瞬间阴晴不定。

早先流言四起,百姓都说苏小侯爷的风流韵事数不胜数,还曾为一女子一掷千金,难道不在家的这两日可是去了……

许知意定了定心神,不敢再往下细想。她只想安稳地度过这一年,然后离开。

皓月当空,寒风凛冽,今日这雪倒是停了,而早先落到一片片黛瓦上的积雪仍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白白的,薄薄的,徒留寒气。

此时被许知意怀疑密会青楼小姑娘的苏珩正穿着一身玄衣趴在某户大官府邸的屋檐上偷听。

高高束起的乌发与夜色融为一体,轻飘飘地摇曳在寒风中。

身旁的些许积雪似乎被他的体温融化成水,黏糊糊地粘在衣裳上,将他的身型勾勒得更为瘦削颀长。腿长腰细,简直好不风流倜傥。

然而此刻的眼神却凌厉如刀锋,就连平日里常有的清冷疏离之感也消失殆尽。浑身上下锋芒毕露,让人心生恐惧,望而却步,不敢靠近半分。

“可查仔细了?”苏珩凝重地问。

高飞小声地回:“侯爷,我和张敬查得差不多了,眼下只是缺少证据,但他肯定逃不了。再给属下一段时间,就算把这府邸翻了,属下也给侯爷找到证据。”

“这样做未免太冒险。”苏珩一脸沉思,并不赞同这种做法。

火中取栗,飞蛾扑火,危险至极。

“先回去。”待他从长计议后再做决定。

话音落下之际,苏珩纵身一跃,乌发飞扬,霎那间便消失在这浓浓的夜色中。

一旁的高飞见状立马跟上,仿若刚刚屋顶上的俩人只是海市蜃楼一般,未曾存在。

浴雪院,烛火通明。

今晚雪停了,整个院子寂静又无声。

许知意此时正站在窗边翻看着十三先生的书。

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个瘦小又孤零零的黑影。

“你还记得这书是从哪买的吗?”

许知意把书递给了秋橘,秋橘接过认真地看了看,思索了一会后点头:“是在白雪书斋买的。”

许知意心想待她明日回门,可以想办法,寻个时间去一趟。

突然,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不远处一闪而过。

待许知意反应过来定睛细看之时,却只看到几棵光秃秃的树。

她不禁抬手擦了擦眼睛,心想是看太久的书,眼睛累了出现了幻觉?

恰逢她疑惑不解之际,秋橘的声音传了过来:“夫人,你交代的事,嬷嬷早已办妥,棉袄也送去了。侯府的下人可真守规矩,我和嬷嬷在这几天了,都未曾听见他们说夫人的一句不是,就连对我和嬷嬷都有礼有节的。”

许知意回头,只见秋橘眉眼弯弯,满脸笑容,转眼间刚刚发生的插曲便抛之脑后了。

听到秋橘的话,许知意也不禁诧异。

她原先以为就算是给他们送去见面礼,也不一定能扭转他们对她的看法。以她的名声,在府里定然不会好过,却没曾想竟这般顺利。怪不得这几日府里的小厮们待她也是极好的。

她不知的是,凡是见过她,和她相处过的下人们,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夫人貌若天仙,温柔贤惠,绝不是市井流言那般顽劣不堪,莫要因流言蜚语而寒了夫人的心。

不过几日,几乎整个侯府都知道了。他们的夫人一点也不差,侯爷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