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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找根重返李村成了地头蛇

胜万年说到这里,见何麻婆走过来了,对何麻婆笑着说:“干妈,你是否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对了,你儿女有消息吗?要托我帮你找找他们吗?”

何婆婆听得胜万年提起她的儿女,倒是吓了一跳,因她的儿子前些日子,深夜偷偷的找过她,说时机已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意思是只要把何奇特夫妇赶走,事便成了。

何麻婆把胜万年来何家村断囡囡婆家的案子说与儿子听,提醒儿子小心驶得万年船,只能见机行事,千万不能鲁莽,她写了个财产继承的遗嘱交给她的儿子,并叫她儿子好好收好,以后定会有用。

她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心安理得享受着何奇特夫妇的孝顺。她不露一点儿破碇地抹着没有眼泪的眼睛,对胜万年说:“干儿子,谢谢你的好意,哪有儿女不来看老母亲的,只怕是我的一双儿女早不在人世了呢。”说完哭得更厉害了。

胜万年突然到来,他可是郑望好的靠山,何麻婆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她的儿子幸亏听了她的话,要不然鸡飞蛋打了。

郑望好看着哭着伤心的何麻婆,她知道胜万年对何麻婆说那话的意思,但她假装不知,故意埋怨道:“胜大哥,本来大家都聊得好好的,你干嘛非要提干妈的伤心事。”

胜万年忙说:“干妈,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意勾起你的伤心事。”

第二天清晨,胜万年带着妻妾儿子随从离开郑宅离开何家村,以后再没来过郑宅也没来过何家村,但时有书信往来,直到最后音讯全无。

所谓:

秋风飒飒生, 愁人要别离

各分东和西, 唯有信传情

言归正传,绷手吊眼叔的情敌找根突然回到李村,他带着比他大二十来岁的妻子和他妻子的儿子一同来到李村。

因为妻子的家庭背景优越,蒂固根深的红后代,他有这个资本又敢闯,很快就当上了村委主任。

找根那年深夜怒烧小草屋,他以为绷手吊眼与艳丽都已被他一把火烧死了,这么些年过去,无人问津,无人抓他,现在趁着形势大好,就自然而然大着胆子大摇大摆地回了李村。

但他意外的见到绷手吊眼与艳丽竟然奇迹般地活着,居然他俩还生了一对儿女。绷手吊眼叔的父母也就是他的养父母己都不在人世了,他就更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有一天,艳丽带着她的一双儿女在他眼皮底下经过,他见孩子活泼可爱,又见艳丽比从前还年青漂亮。

他想想自己身边人老珠黄的老婆和无所事事的拖油瓶养子,他心里酸酸的,嫉妒心一下占据了他的心里。

他咬牙切齿恨恨地说:“我倒要看看你绷手吊眼还能走什么狗屎运,还能往哪里跑。”

找根把绷手吊眼叔看成是他肉中刺,眼中钉,他为了报复,当即找来平日里不爱劳动的和一些下三烂的人,经他一扇动,就像干柴上加油着火似的一下爆发了。

有一天,找根领着一群人闯进绷手吊眼叔家抄了他的家。

家中东西一洗而空,还牵走了一头快要出栏的大肥猪,又把自留地里的菜踩了个稀巴烂,自留地也被充公了。

大肥猪没了,菜地没了,找根又想出了个整治绷手吊眼叔和艳丽的法子,白天让小狗子督促绷手吊眼叔干生产队最脏最累的活,晚上就押着绷手吊眼叔和艳丽找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开批判大会,每次开批判大会时,艳丽的一对儿女也被抓来一起跪在他们身边。

水仙婶每次见一对孩子也陪着父母一起挨批判,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有一次,她大着胆走上台扯着嗓门向台下的人大声说:“冤有头债有主,艳丽家的罪由绷手吊眼叔一个人顶着,孩子没有错,同志们,你们同意我说的话吗?”

台下的人没有动静,直到水仙婶又一次大声的问着:“同志们,你们同意我说的话吗?”这时台下的才回过神来异口同声的大声说:“同意!同意!”

有一天,水仙婶和长寿叔一家正吃着早饭,饭是开水泡饭,菜是腌菜和炒黄豆炒花生米,在那种年代,早晨有这么丰富的下饭菜已是很奢侈的了。

只见面黄肌瘦的艳丽带着她的一对瘦弱的儿女急急的走来,她走到桌前,就一声不吭地跪了下来。

艳丽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求着水仙婶要活干,求水仙婶帮帮她,救救她和孩子还有她的丈夫。

女人见水仙婶没有说话,她又哽咽着说:“水仙婶,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家春根一人挣工分少,分的粮也少,我的孩子正在长个子又是最能吃的时候,你看我的孩子都饿成这样了哪还能长,你是妇女生产队长,给我点活干让我也挣点工分。

平时做事果断的的水仙婶,这时被艳丽说的话软化了,她的意志终究被同情心打败,她对艳丽说:“大妹子,你快别这样,快起来,我虽是妇女生产队长,但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这样吧,今天还早着,你吃了早饭跟队里的晒谷的妇女一起去晒谷,正好今天也轮着我晒谷,等会我也要去的。今天找根主任去县里开会,他回来我跟他好好说说,就算大人有罪,孩子却是无辜的,我说你呀!大妹子,找根一个村委主任你不要,偏偏去跟着一个出生不好的。”

那女人听了外婆的话,哭得更是伤心,她委屈地说:“水仙婶,以前的事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比谁都清楚的,我是被他逼成这样的呀。”

外婆无可奈何的对女人说:“大妹子,我知道你心里憋屈,我还违心地这么讲你,对不住,大妹子,可不管怎么说,现在形势不同了,一切都是讲阶级,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艳丽的两个孩子直盯着桌上的盐炒花生米,长寿叔怜悯的自作主张,把桌上剩的都分给了艳丽的两个孩子。

艳丽不停埋怨孩子馋嘴,拉着两个孩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等艳丽走后,外婆说:“真是个可怜的人,自从找根回李村当上了村委主任,就不再让她出工争工分了,没有工分哪来粮食吃啊。”

水仙婶吃完早饭,急急地往晒谷场赶,她边走边心里埋怨艳丽来的不是时候,害她出工可能会迟到。

晒谷场是村里的一块大草坪,因常年蹂踏,草坪上的草所剩无几,光秃秃的。

水仙婶赶到晒谷场时,艳丽早就到了晒谷场,只是她的两个孩子没在她身边,她脸上堆着笑容,总是抢着活干,比谁都干得卖力和起劲。

旁边的人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干着,只有她干得满头大汗,脸上流露着高兴和满足。

晒谷是农村妇女出工最轻松的活。

谷子晒完就可以一直休息到谷子要翻边的时候,谷子翻边后又可休息一直等到太阳快下山,收了谷子就可收工回家。

天上没有风,水中没有浪,就这样风平浪静了几天。

找根从县里开会回来了,听闻消息,怒气冲天地赶来晒谷场对艳丽大声训斥道:“谁叫你在这里晒谷的?你是不是想借晒谷的机会搞破坏?别在这丢人现眼,快滚回去守着你那个绷手吊眼丑八怪男人吧。”

艳丽突然被找根的一阵狠狠的训骂,吓得全身发抖,她泪流满面向找根跪了下来,哀求着:“找根,你开开恩,让我挣点工分,好养活我们的孩子,我需要干活,我需要工分,我需要粮食,求求你了。”

找根听了艳丽对他的哀求不为所动,反而更来劲,不干不净地骂着:“操你妈的祖宗十八代,老子才不吃你这一套,谁跟你是我们,自不量力的东西。”

水仙婶后悔当初,不该同情艳丽自作主张让她参加晒谷,她现在既没帮上艳丽,又激怒了找根,她成了猪八戒里外不是人。

找根明明知道是她叫艳丽来晒谷的,却故意对艳丽大吼问是谁叫她来晒谷的。

她知道找根在耍权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她想好汉做事好汉当,就主动上前承认是她叫艳丽来晒谷的。

她想再帮艳丽争取干活的机会,也想挣回妇女生产队长该有的权威。于是说:“找根,你不看僧面也该看看佛面,春根父母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如果僧面佛面都不看,你也看在艳丽两个小孩的份上,让她挣点工分养活他们。”

她说到这里,看了看艳丽,她还想跟找根说什么,可找根打断她的话根本不让她再往下说。

找根被水仙婶的话激怒了,他恶狠狠地对水仙婶吼道:“你的双眼已经被她蒙蔽了,对这种阶级敌人,我们不能有同情,打击他们就要狠不能手软,否则他们就会趁虚而入,水仙婶啊水仙婶,你怎么连这点思想觉悟也没有?”他说得水仙婶不敢再开口。

艳丽满脸的泪水,她用衣袖用力地擦干,她此时知道她的泪水,换不来铁石心肠的找根的同情,反而只会让他变本加利伤害自己。

她用歉意的眼光瞧了瞧水仙婶,从跪着的地上站起来,拍掉身上沾着的泥土,头也不回地离去。

在她身后,传来水仙婶对找根一语双关地话:“其实艳丽是个好女人,只可惜她嫁错了郎,女人就是怕嫁错郎.....”

找根哪里懂得水仙婶的话里有话,就附和着说:“是她生得贱,自讨苦吃,活该。”

艳丽被找根辱骂,赶出了晒谷场,她本想告诉找根,她的大女儿是他的亲生女儿,但她没有说,她怕一说出来,村里人会拿这事当笑话到处传,伤害她的丈夫绷手吊眼叔。

丈夫本来就非常自卑,他帮别人养孩子,反而受村人的疯言疯语,这是她不愿面对的,而且已没了人性的找根,也不会相信这些事实。

就算他相信这是真的,也不会因有他的孩子而得到他的同情,他的眼里只有仇恨,哪还会在乎亲生不亲生的女儿。

她边流泪边往家里走,可是快要到家门口时,她改变了方向,“不,我不能回家。”

她痛苦的自言自语:“孩子,我可怜的孩子,阿妈无能,阿妈挣不到工分,分不到粮,我不愿看着你们饿得可怜的眼睛瞧着我,就因有阿妈的存在,才会使你们和你们的阿爹挨饿受苦,是我拖累了你们,对不起,孩子们,阿妈不知道该走不该走,但我无路可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艳丽走在路上,她不知道脚下走着的路通向何方,她漫无目的走着,她不想回头。

她只是想要远离世人,那里没有人欺负她,没有人压迫她,并且只要参加劳动就能争工分,就能分到粮食,就能吃饱肚子,不管谁家的孩子都能进学校念书,不分阶级,不分贫穷。

她伤心地想到她女儿乐燕,学校的老师已下达通知,不让她进学校念书,小小年纪竟然受到如此大的委屈,背负着沉重的罪名。

她只是听人说起过老天爷,但从来没有人说见过老天爷,她要去见见这个至高无上,掌控一切的老天爷。

她要亲口对老天爷诉说人世间的不公平,求老天爷帮帮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们,让他们有书读能吃饱,帮帮跟她一样,得不到劳动争不到工分,分不到粮食,饥肠轱轱活受罪的人。

这时的她,有了这决定,坚定地抬起头,拼命地朝着太阳落下去的方向狂奔起来,她相信老天爷就在这个方向。

她一路奔跑着,她迷糊中看见她的俩个可怜的孩子,正在吃着谷饼加野菜,正吃得津津有味。

做饼的谷是她昨天晒谷时偷回来的谷子,推成粉做的饼,她本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可跟她一起晒谷的妇女都这样做。

一个好心的晒谷妇女跟她说:“这年头,越老实本份越吃亏,常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如今这个形势上面的人那还顾得上老百姓的肚子饿不饿。”

“你看看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这样偷点谷回去,哪能吃得饱,当官的拿个酒瓜,我们拿粒芝麻,这呀!我看算不了什么,不拿白不拿,大家都这样,你要不拿反而不好呢。”

她发现水仙婶对妇女偷谷的事,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要不是她是妇女生产队长,估计也会跟偷谷的妇女一样。

好心的妇女边说边教她,如何偷谷不会被发现,于是她也学着偷了些谷子回来。

偷谷也是有技巧的,为了不饿肚子,人是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谁也看不出偷的谷藏在哪里,散工了,她们身上什么都没带,大摇大摆地就把偷的谷子带回家去了,你道为何?只要穿上两条长裤,把里面裤子的裤脚紧贴着脚用绳扎紧,然后从裤腰往里灌谷,谷自然到了里面扎紧的裤脚里,尽管谷子扎人,但谁也不怕戳破皮肉。

回到家,把扎着裤脚的绳子一松,哗啦啦,好家伙,足足有能吃上一两天的的谷子。

晒谷真是美差事,又能挣工分,又轻松,又能偷谷,所以生产队的妇女都争这份美差事,她感谢教她偷谷的妇女,庆幸自己也学着偷回了一些谷,由于第一次偷谷经验不足,偷得不多,但至少还是偷回一些。

她想着她的孩子和丈夫明天后天又有什么能吃?野菜,对,野菜,女儿一定会去挖野菜。

想到这,她又伤心的哭出声来,老天爷呀!老天爷,我挣不到工分,分不到粮食,又偷不到谷。

她边哭边走着走着......

人无情,天也无情,夜幕降临,一会儿夜幕把整个大地吞没,天黑得可怕,伸手不见五指,她迷路了,不,她没有迷路,她就是闭着双眼也不会迷路,因为她本无目的。

不知道走了多远,她拖着两只沉重的脚在野地里乱窜,只感觉饥饿难忍,头昏眼花,终于两只脚象灌了铅一样再也挪不动了,她重重地倒了下去,无力地闭上了双眼,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