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听到声音，病床上的沈老爷子慢慢转醒，用一双浑浊的眸子看着沈确。
沈确拖来一张椅子坐在病床边坐下，看着病床上消瘦的老人。
沈老爷子扬了扬手，嘴里说着：“沈确……沈确……”
“在。”沈确声音很淡地回，“您说。”
“公司……”沈老爷子念叨一声，“公司不能……不能给你大哥……不能给沈家……”
一如沈确想的那样，老爷子到现在想的还是不能被压一筹。
沈确拍了拍老爷子的手，说道：“您且看着，放心吧。”
“哎……”沈老爷子点头，“那我就……就放心了……”
……
闻烟在路遥走了之后，打算去一趟沈宅。
不管如何，徐秀云将她抚养长大，这些恩情总是要还的。
但她刚收拾好准备出门，路遥就接到了谢景初的电话。
闻烟从楼上下来，一边走一边接了电话，“学长，你怎么这会儿有空给我打电话？”
“闻烟，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谢景初的声音略显凝重。
闻烟突然停下脚步，“出什么事了？”
“还是见面再说吧。”
闻烟去跟谢景初见面的路上还想是什么严肃的事情一定要见面，然后仔细一想发现是之前她拜托谢景初帮她寻找亲生母亲下落的事情。
那会儿被沈确发现，就直接告诉她了他之前的调查结果。
知道真相的闻烟心情低沉了很长时间，忘记跟谢景初说已经知道她母亲去世的事情。
想必谢景初应该也是查到她母亲已经去世，所以才那么凝重地跟她说见面。
想明白这事儿，闻烟觉得的确应该请谢景初好好吃顿饭，让他忙活了这么久。
抵达见面地点，闻烟发现谢景初的表情很是低沉。
闻烟反倒是安慰谢景初：“学长，我来的路上想了一下，知道你找我什么事。我没事，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了？”谢景初有些惊讶地问。
闻烟点头，但也没办法明确跟谢景初说查到这些信息的人是沈确。
谢景初长舒一口气，“我之前还在考虑你会不会接受不了这件事，现在看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放心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学长你帮我这么多忙。今天这顿饭，我请。”
“好。”谢景初也没跟闻烟客气，“你知道这件事而且能想开，那是再好不过的。我觉得每个人可能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苦衷，她肯定也不是故意瞒你的。”
闻烟点头。
但是仔细回想了一下谢景初这话，就觉得有点问题。
她蹙眉问道：“什么故意瞒着我？”
谢景初说：“就是你姑姑当年能嫁给你姑父，肯定也是付出了很多的。那个年代带着个女儿嫁人，还是沈家那样的家族，肯定会被说闲话。她肯定也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才隐瞒了你们母女的关系。”
谢景初说完，闻烟突然就听不明白他这些话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了。
闻烟不是很确定地问了一句：“什么母女关系？我跟我姑姑？”
谢景初反问：“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这一刻，闻烟觉得世界好像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闻烟才回过神来，有些不是很确定地问谢景初：“你说，我姑姑，其实是我妈？”
谢景初当时也懵了一下，看来他们两个知道的事情，不是同一件。
谢景初顿了顿，跟闻烟说：“我让朋友查到的，就是这个。徐秀云跟你父亲，并不是兄妹。他们以前是对门的邻居，后来徐秀云父母车祸去世，是被你父亲一家接济长大的。再后来你父亲跟徐秀云考上了市里的高中，两家人就卖了原来的房子去市里。”
后面的故事，闻烟大抵也能猜到了。
父亲在跟徐秀云的日渐相处中产生了感情。
他们也有过有点快乐的日子，也许也幻想过毕业之后结婚就在一起。
但是，徐秀云向往更大的舞台，想要从那个小地方出去。但闻烟的父亲是个没什么远大抱负的人，只想留在家乡。
分歧就这样产生了。
后来，闻烟出生也阻拦不了徐秀云要去大城市闯荡的心。
如果不是闻烟父亲离世，无人照顾她，也许徐秀云也不会冒险回去把她带到身边。
因为那时候，徐秀云已经攀上了沈哲。
闻烟看完谢景初给她查到的资料，整个人石化一般地坐在椅子上。
原来姑姑是亲生母亲，这么多年她对她好，并不是因为她心地善良抚养哥哥遗孤，而是因为，闻烟也是她的女儿。
甚至，她用亲生女儿，去给她的儿子铺路！
闻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谢景初：“学长，你查到的这些，都是真实的吗？”
“嗯，为了这个事情我还亲自去你老家跑了一趟，找了镇上的老人询问。”
可是这个结果，跟沈确给她的，不太一样。
到底沈确给她的是真的，还是谢景初给她的，是真的。
闻烟在这一刻的时候，宁愿选择相信她的亲生母亲已经死了，都不愿意相信她信任了那么多年的姑姑，是她的亲生母亲。
谢景初安慰她说：“闻烟，我知道这件事很难接受。你要是难过的话，可以哭出来。”
这种事情，换谁都接受不了。
但闻烟没有想哭，她甚至……
甚至笑了出来。
谢景初看她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闻烟，你别吓我。”
“我没事。”闻烟笑着说，“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很可笑。”
真的太可笑了，她亲生母亲不敢认她，让她喊了二十多年的姑姑。
她之前只当亲儿子和外甥总归是亲疏有别。
可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亲生的。
同样都是亲生，可她就是注定被抛弃的那一个，是吗？
“闻烟？”
闻烟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没事，我就是想去问问她，问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认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
越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越是想要一个答案。
可答案，不是早就摆在台面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