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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昭接到消息就带着孩子开始收拾东西,提着包袱刚准备推门离开,院外就传来烈马嘶鸣的声音。

木门从外面推开,裴知晏带着满脸疲惫的进来,身上还沾染着林中的湿气。

沅沅一听要回去见爹爹了,高兴的收拾着自己的小玩意儿,让彩芝打了结挎在自己的小肩膀上。

她刚从屋里跑出来就见爹爹站在院子里,连忙迈着小腿朝他跑去,小身板一下腾空被爹爹抱进怀里。

“爹爹,你终于来接我啦!”

“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吃饭?”

裴知晏拨正她跑的凌乱头发,看着孩子亮晶晶的眸子也打心底觉着欢喜。

“吃了!”

沅沅咧着小嘴笑的开心,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

裴知晏把目光移向一旁的彩芝,有点不大相信孩子嘴中所说的话。

“姑娘前几日都有好好吃饭,这几日虽吃的少些,但也都按时吃了。”

彩芝立马会意上前一步复命,即便是孩子不想吃饭,她也会哄着多吃一些。

返回漓洲沅沅坐的马车,裴知晏策马跟在身侧。

街道两侧的百姓有几个胆大的打量着他们,但大多都是不敢抬头的。

道路中央突然冲出一个头发花白戴丧的老妪,拦住了马车前进的道路,手里扬着拐杖朝裴知晏打去。

“你这该死的畜生,你还我儿命来,啊啊啊…我可怜的儿啊!”

她哭诉着往前走,苍老浑浊的瞳孔泪水涟涟,顺着脸上苍老的褶皱往下流。

“放肆!”

邢昭冷喝打马挡在裴掌印身前,抽出长剑直指那妇人。

“我儿被你们放火活活烧死,我打死你们这些冷血无情的畜生,我儿为民请命,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

老妪迎着他的剑刃上前丝毫不惧,那可是她家中唯一的儿郎,她疼爱了数十载的孩子。

如今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让她怎能咽下心头的恨,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子报仇。

“可笑!一个反贼也妄称英雄,我念你已时日无多可饶你一命,若再敢上前杀无赦!”

邢昭冷着一张脸仿佛阎王手下的狱司,看的人不寒而栗。

而那老妪仍执着的继续往前,他握紧手里的长剑抬手一挥割断老妪的喉咙,对方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便没了气息。

似是老妪死前的那番话激起了民愤,百姓中又挺身站出来几位,指着裴知晏开始辱骂。

“她说的没错那些起义军都是英雄,而你一介阉人祸乱朝纲才是真正的反贼。”

“没错,该死的是你,你屠杀生灵,午夜梦回时就不怕他们来找你索命吗?”

“……”

群情激愤辱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更有甚者连裴知晏亡故的家人一并羞辱。

“外面怎么了?”

沅沅掀开帘子想往外看,被彩芝及时阻止。

“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只需安静的待在马车里便好。”

不能让那些人瞧清孩子的脸,那些杀不了裴掌印的人保不齐会拿她下手。

“我听到有人在骂爹爹。”

沅沅的扭动着身子想出去看,她不喜欢听别人说老头爹不好。

“姑娘,我们现在出去只会给掌印大人添乱,乖乖听话。”

彩芝抱着她的力道逐渐收紧,自上次没抓住让她跑出去后,就再也不敢对她掉以轻心。

“我会给爹爹添麻烦?”

沅沅语调变的沉闷,仰头看着她的脸。

瞧着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彩芝强迫自己狠心说了句:“没错,我们不要出去给掌印大人增加负担。”

沅沅低着头坐在她怀里不再挣扎,闷闷不乐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出言不逊者,斩!”

裴知晏攥紧手中的缰绳薄唇轻启,余光瞥向马车的方向。

一声令下邢昭便也不再客气,挥剑朝着那些带头辱骂的人斩去。

看着眼前人一个个倒下,群众的声音渐渐变弱直至鸦雀无声,刚才还义愤填膺的百姓此刻龟缩如鹌鹑。

“说啊?怎么不说了?”

邢昭骑着马走进人群里,百姓们自觉给他让了一条道,他站在人群里朗声道。

“别忘了你们如今的日子是怎么来的,晋元三年北蛮再次攻打庆国,是谁带兵出征大败蛮人?

若无裴掌印你们早就成了北蛮人的奴隶,如今能苟活于世便要懂得知足。”

当年裴芝鹤被俘后大庆在无一人可用,北蛮人入关抢掠民不聊生,先帝割地和亲止戈。

先帝死后新帝继位,根基不稳,北蛮人趁机再次来犯,满朝文武面如死灰。

而当时站在殿前的掌印太监刘培,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暴露自己隐藏已久的身份,请命带兵出征。

众人极力反对,新帝力排众议亲手将虎符交给他。

大庆经过上一次的战役早已兵力衰竭,裴知晏孤身潜入敌营取了敌将首级,趁敌军军心大乱一举击破,将他们赶回蛮地。

班师回朝之日,百官以为他会要求皇帝封侯复他裴家满门荣耀,就连新帝也都提前拟好了圣旨。

可谁知他竟拒绝了新帝的赏赐,进宫继续做掌印太监。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心为国不求恩赏时,他已经手握重兵挟持天子,自此以后整个大庆都成了他手中之物。

新帝交出去的那块儿兵符,也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百姓们哑口无言,可如今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他们想要的。

裴知晏纵容皇帝苛捐杂税,百姓们日复一日的耕耘最终却连肚子都填不饱。

集市的热闹都是虚假的,满目疮痍才是真的。

等裴知晏骑着马消失在集市的尽头,百姓们才纷纷回过神来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随后就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痛哭流涕的为地上的人收尸。

马车驶回在漓洲的宅院,先前被翻的糟乱的屋子已经恢复原样。

裴知晏洗去沐浴房清洗后回房躺着休息,孩子找进来时他已经睡着了。

小家伙站在榻前打量着他,也不知道爹爹这几日杀了多少人,看起来如此疲惫眼底有一块淤青。

她凑近闻了闻爹爹的衣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