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开出如此高的价码，倒让霍凝有些不适。
见他面色一滞，明棠略略垂眸思量，武肃侯虽不曾出面站队赵王，但只凭太后与他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这一点，武肃侯府就脱不了干系。
答应保下他们侯府，已是他能做出最大的应承。
“哈哈，既然同知如此痛快，我亦痛快些，若武肃侯府这次能不被牵连，明同知所需之物，我悉数奉上。”
“可以。”
明棠看他的反应皱眉，他怎又觉得是自己的价码给高了呢？
二人性情耿直又各怀目的，三五句话便将合作一事聊得清楚。
明棠出个如此高的价码，虽和自己预期中的不太一样，但霍凝也不好再加价。
“方才听明同知说，南秦和谈的事情已定？”
明棠同邓德元对视一眼，他前日收到父亲的来信，南秦护国大将军的第四子顾赴笑暴毙，北荣和南秦和谈一事没了阻碍，应该半个月之内便会有结果。
他知韩时前段时间秘密出发去往南秦，顾赴笑的死应当与他有关。
虽因妹子的事，他看整个忠宁伯府的人都带着偏见。
但也不得不承认，韩时这次确实是为北荣立下大功一件。
邓德元微有防备地看了一眼霍凝，对明棠摇了摇头。
南秦的事事关机密，在验证霍凝所说真假之前，仍需对他有所保留。
眉头微微一挑，霍凝慵懒地靠在圈椅上，随口说了个地址，然后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他对霍岚山并不信任，给他的钥匙不过是个幌子。
有人能在朱岁安的房中做手脚，便说明朱府当中已混进了赵王的人。
武肃侯府由那个蠢妇当家，就更不会干净。
他便将就着同武肃侯说了那番话，一则是想把那祸端半真半假的抛出去。二则也想知道若赵王真的拉拢，父亲会如何站队。
见二人对自己的问题没有反应，且留些时间给他们验证真假，霍凝起身正准备告辞，却听明棠道：“我方才看你身上装着我家幺幺的命牌......”
“幺幺？”
霍凝猛一听名字未反应过来，待怔了一瞬，他舌尖一抹甜意翻转缠绵。
听从他口中迸出妹子乳名，明棠皱眉道：“还请霍少卿将幺幺的命牌给我，我回府之后交还给她。顺带也该告诉她，这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不可随意示人，更不可随意给人。”
霍凝闻言抿住了唇，下颌紧绷，上下打量明棠道：“明同知今日刚回上京？”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明棠一时没明白用意，默了两息才点头，“是。”
“那也不怪你不知。在下办案之时受伤多蒙明姑娘妙手仁心所救，明姑娘在朱府险遭贼人暗刺时我亦在旁，我二人堂堂正正生死之交，怎担得起你随意二字？”
“为人兄者，不知事情原委全貌，便用随意二字批判女子，对旁人已是不该，更遑论所说之人是自己的妹子？”
明棠张口，还未出声霍凝又道：“且你难道不知上京势乱，明知明家是众矢之的，还留她一女子独在府中，这又岂是为人兄者所为？”
这几句话霍凝说得铿锵有力，明棠一张嘴张张合合，终是闭紧。
“我看玉牌还是由我归还好些，毕竟是明姑娘交到我的手里，我理应原样送回。”
“交到你手里，我不放心。”
他还不放心？他们两个到底该谁不放心？明棠被他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得云里雾里，稍一反应的时间便见人已出了书房。
霍凝一出邓府，将胸口玉牌拿出来，用衣袖细心擦拭干净。他同明家姑娘过命的交情，岂能容人以小人之心揣度。既答应了会亲手奉还，他自然要信奉承诺，食言而肥这等小人行径可不是君子所为。
重新把玉牌放回胸口，霍凝没进夜色回了侯府。
他刚进院子，就见万良坐在屋中饮酒，霍凝微微皱眉，“你怎么会在此？又闲着无事做了？”
万良道：“属下不正在做事？”
“做什么事？”
“您不是让我跟踪武肃侯，属下就是跟着侯爷回来的。”
“……”
万良看着他，“侯爷今日收到曹子翟的请帖，二人一同去了城郊一间酒楼。”
“可曾见到赵王？”
万良道：“这倒是不曾。”
“侯爷只待了一盏茶的时间，曹子翟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侯爷便寻理由离开了。”
霍凝点头，转身便往耳房走去，万良见他所行方向不是卧房，在后跟上。
霍凝闻声步子一顿，“我去沐浴，你跟着我做什么？”
“属下还有件要事没说。”
“什么要事？”
浴房不大，只有中间一个木桶，靠墙摆着舆洗架及一道屏风。
霍凝倒了热水，取出胸口玉牌放在架上，将衣物随手搭在屏风上跨进浴桶中。
万良提着酒壶斜靠在屏风后的门上，瞥着里面光影里的人形饮了一口，“今日跟踪侯爷见到曹中丞，属下倒是意外得知了另一件事。”
“前些日那两个南秦细作所供他们的主子顾赴笑，大人可还记得？”
里面人影似在闭目休憩，听到声音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万良道：“他死了。”
“死了？”
霍凝睁开眸子，眼中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难怪方才明棠说和谈已定，原是这个原因。
“侯爷走后，那包房里又来了一人，我听他同曹中丞说起南秦之事，中间还提及了定远将军韩时。”
“听他们的意思，那顾赴笑的死同定远将军有关。”
万良啧了一声，“没想到定远将军会立下这等奇功，啧，还是和他前任岳丈一起自南秦归京。”
“以前那棒打鸳鸯的伯府主母谢氏也死得透透，他二人之间没了阻碍，您说定远将军和明家嫡女会不会再续前缘……”
哗啦一声，浴桶中的水溅得满地都是。
抽下屏风上的巾帕狠狠擦了两下，霍凝烦躁地丢下穿起衣裳。
万良见他这么快泡好，皱了皱眉问道：“大人怎这么快就洗好了？不再加点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