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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芙坐着马车回府,因为少了三人车厢略显空旷,气氛亦有些沉闷。

天色已经渐深,沉香摸了摸明芙的手指,见有些凉便取了手炉给她。

“姑娘,我们是回府还是去大理寺?”

明芙垂着眸,面上笼着一层忧色,却只能在心中不断提点自己要冷静,“回府。”

尚不知是出了何事,圣上既已说过让她回府等消息,她便是心中担忧也不能随意行动。

沉香点头,双手有些僵硬地打着车帘看了眼外头,脑子里忍不住东想西想。

一会儿想表少爷素算孝顺,舅夫人和表姑娘第一次入宫,她们这么晚未归,定已在门口等候,若是看到舅夫人她们没有一起回来,定要追问,也不知姑娘该怎么应对。

一会儿又想这两年大理寺的名头太盛,便是连她一个小丫鬟都知道,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有去无回的地方。

就佩宁那么弱的身子骨,若真是摊上什么事,不消两鞭子便被抽个半死。

越想越是担忧,沉香死死咬着唇,心中怎也静不下来。

她偷偷瞄明芙一眼,见她亦是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默默收回了视线。

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到明府时闻璟果真已在门前等候。

看到车内唯有明芙他也未曾发问,见明芙下马车,略微犹疑地伸了手臂出来。

明芙微微一怔,面颊发热,伸出手轻轻搭扶着下了马车,又很快抽回了手。

“多谢表兄。”

见他往车厢中看去,明芙抿了抿唇,“舅母她……”

“我已知晓。”

闻璟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宰予方才已经叫人过来告知过了。”

“霍少卿?”

明芙杏眸圆睁,不知二人什么时候关系变得如此亲近,竟以对方的表字相称。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前院议事的正堂,闻璟道:“宰予说宫中今日出了桩命案,有人在净房中看到一具漂浮的尸首,那尸首腐烂的严重,辨不清身份,恰逢宫中在查宫防问题,王统领便将其交给了大理寺。”

明芙惊讶抬头,似是没想到今日宫中还出了这桩蹊跷事。

闻璟心不在焉看着门外,“母亲她们应当是正好撞见此事,当时宫中正在设宴,王统领恐此事传开惊扰了宴席上的娘娘和夫人们,便将她们一起送去了大理寺。”

“所以表妹不用担心,晚一些宰予应当就送她们回来了。”

二人隔着桌几而坐,少女身上馨香馥郁,淡淡花香随着冷风染在鼻尖,闻着颇有几分醉人。

闻璟细长的手指弯曲,心不觉跳快了些许,他道:“表妹在宫中劳累了一日,应是倦怠了,不如回去早些歇息,我在这里等便可。”

“不妨,”明芙浅浅一笑,“我同表兄一起等舅母回来。”

大理寺中,霍凝大步走进了验房,只是刚一进去便突然顿下脚步。

整个大理寺弥漫着一股令人眩晕的骚臭味,饶是整日与这些味道打交道的伍恩也被熏得不得不拿了帕子捂住口鼻。

“少……少卿……”

伍恩刚开口便是一阵干呕,三两步冲出院子抱着棵树呕了许久,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换了换气,这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验房正中躺着一具尸首,尸首是从宫中的净房中捞出,仵作验尸后已经冲洗过几次,只是头发还有身上衣裳中还藏着不少秽物,叫人闻之作呕。

伍恩回屋,拿着仵作填写好的验尸图格给了霍凝,回道:“没有子孙根儿,的确实是宫中的太监。”

“死因是溺死,身上无其他外伤。”

才说了没两句,伍恩便又没忍住冲了出去。

尸首腐烂的味道混杂着秽物的恶臭直冲头顶,房间四角的香炉里燃着净味的香,香气方从镂空的铜盖中冒出,便被那更加浓烈的味道吞噬。

霍凝用帕子掩住口鼻,走到停放尸首的木板前,拧眉不语。

他从一旁验尸箱中取出长镊,拨开缠绕在尸首面上的头发,一张脸被腐蚀的厉害,隐约可以看出是个年轻的小太监。

霍凝深目微凝,偏巧是在那名唤时安的小太监落入了大理寺后,宫中便“送”了他一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年龄身量与现今关在大牢里的那个更是相差无几。

将长镊丢回验尸箱,霍凝面色肃沉。

“呦,这可是什么味道?”

一面白窄颌的太监站在净房外向里打量着,霍凝目光自上而下扫视一眼,未曾搭理。

“嗤,这么臭的屋子也待得住,霍少卿的定力惊人啊。”

朴荃叠了两三张帕子捂住口鼻,万般嫌弃地踏进了验房。

仔细瞅了两眼躺在木板上的尸首,他皱眉道:“哎呦呦,我当死的是谁?原是这个衰小子。”

霍凝轻声而笑,率先出了验房,“荃公公识得他?”

朴荃三两步跟了出来,重重地舒了口气,“怎不识得?”

“这小太监名唤时安,平日是在静宁宫当差,偶尔也会给本公公送个孝敬,往日看他是个迷糊的,不想竟能将自己掉进净房中淹死,也真是够笨的,嗤。”

“时安?”

霍凝微垂了一瞬眼眸,面无表情道:“公公不如再仔细看看,莫认错了人。”

“呵。”

朴荃抖了抖方才捂鼻的帕子,“本公公在太后娘娘宫中伺候了十多年,宫中有几人不识得,便是看脸认不出来,他身上挂的那块青玉总错不了。”

“也不知从哪里捡的不值钱的玩意,也敢拿来送本公公。”

朴荃冷冷地嗤笑了几声,对着霍凝道:“太后娘娘吩咐,宫里头的人和事霍少卿接触的少,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来找本公公。”

霍凝唇角淡淡一勾,“一定。”

伍恩瞧着那白面太监走远,凑到霍凝跟前问:“死的这个才是时安的话,那我们里面那个又是谁?”

“你说呢?”

伍恩眯着眸子微微向后仰去,视线来回打量霍凝。

片刻后伍恩道:“我知道了,原来是怕那小太监落在我们手里,供出什么不该供的,呵,现在名叫时安的太监死了,不管我们问出什么…...”

“死人的供状,自是不能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