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儿忐忑的打开背上的布包，拿出熬夜做好的衣服撑开给苏荷看。
苏荷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水。
“那个没种的苏德才呢？想跟我要银子还要派个女人来要，窝囊废！”
何念儿眼里闪过吃惊，她没想到苏荷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当家的他在地里忙活。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逗，你怕是被骗了吧，我们三姐弟早就跟三石村的苏家断绝关系了，文书村长都签了字，就连官府也有盖章的，你竟然不知道？”
何念儿脸色苍白，手里的衣服也拿不稳了。
她确实是不知道，她男人的大嫂何春柳是她家里的远亲，当初说媒的时候就说婆家的老二死了媳妇好几年，想找个续弦，就是带个拖油瓶也不介意，还给了一个10两的高聘礼，她爹立马就答应了。
她嫁进来虽然日子累了些，但也是高兴的，女儿跟在她身边，嫁的男人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从不打骂她，婆婆有时候骂她当家的还会帮着拦一拦。
最重要的是，娇娇也喜欢这个新爹。她一直是知足的。
可是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当家的不跟她说呢？
夫妻本该一条心，不是吗？
何念儿第一次觉得她眼里的苏家好像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不会觉得苏德才是个老实的好男人吧？”
“他小时候就跟你那个远房堂姐一起合谋哄骗我卖身做下人，卖我的银子除了给我娘看病，一点银子都没用在我弟妹身上。”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谁也没说后面的话，让我们三姐弟说，是孩子他爹死得早。”
“自从我娘没了，家里谁都可以使唤我弟弟干活，只因为亲爹是个只顾自己的垃圾，只因我们还有个更弱小的妹妹，离了苏家她们两个谁都活不下去。”
“家家户户都知道提前囤柴过冬，可他们使唤我弟弟大雪天去山上找柴火。呵，带雪的柴火，你说能用吗？谁都知道雪天的大山很危险，也许一不小心就掉进陷阱里，饿死，冻死，他只有这两个选项。我弟弟明知道自己有可能死在山上，可是他还是得去。”
“你说，要是你的女儿被这样对待，你会怎么做呢？”
苏荷站起来朝着苏念儿两人走去。
“你叫娇娇是吗，你长的真可爱，比我小时候美多了。姐姐请你吃颗糖。”
娇娇紧紧抓住亲娘的手，怯怯的看着面前这个姐姐，并没有去接苏荷拿过来的糖。
苏荷蹲下来抓住娇娇的手，把糖放进了娇娇的手里。
“吃吧，姐姐可不是坏人，这糖很甜。”
苏荷冲着娇娇笑笑，站起来对着何念儿说，
“苏念儿，你猜猜看，你从我这里要不到银子，而苏云又着急相看人家，你的娇娇保得住吗？”
何念儿惊的后退两步，一下子没站稳，摔倒在地。
“不会的，当家的对娇娇很好，对我也很好。”
“哦？我听说苏德才能拿得出聘礼娶你，是卖了他小妹给四十岁的老头当填房，换了20两银子回来，10两娶了你，她们还赚了呢。三房的苏琳也16了吧，你们娇娇这次确实轮不到，太小了不值钱。”
苏荷把何念儿扶起来。
“按道理我们是仇人，不过我想我们可以换个关系。”
“你说，苏明珠会是心甘情愿嫁给一个足够当他爹的男人吗？你们那个小妹夫，会不会想自己的媳妇带回来点陪嫁？”
何念儿不是傻子，她听懂了苏荷想干嘛，她摇摇头，“可是爹说修房子也花了好多银子。许是用了些。”
言下之意根本没有10两银子。
“呵，我没赎身前，还送了五两银子去苏家，我弟弟妹妹一点都没享受到，你猜，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难道是在公婆手里？那当家的知道吗？
何念儿已经不敢去想。
苏荷盯着何念儿，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苏家人在我眼里都是死人，他们不来惹我，我就放他们一马，不然，我就让他们一家在地下团聚。我只要花银子买一个生了重病的人去替我完成，一切都能心想事成。”
“在我眼里，你跟娇娇还不是苏家人，以后是不是，你自己看着办！”
苏荷在何念儿手里递过去5两银子。
“记住，我的要求就是，让他们没空找我麻烦，最好就是永远都不出三石村。”
何念儿惊恐的流着眼泪，她只是想找个依靠安稳的过一辈子，她不想干这个。
“县城里的女子嫁人比村里好，聘礼最低都是28两，你只要老实的替我监视这家人，尽力牵制住这家人，等娇娇出嫁，我给她双倍的嫁妆。如果你做得更好，我可以给她找户好人家，那种不嫌弃媳妇带着寡母的人家。”
何念儿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两个小人在拼命的挣扎。
苏荷笑了，“别担心，你不用现在告诉我决定，没准你们娘俩在苏德才心里是最特别的，他若是把娇娇当个宝，你就把我说的都忘了，我不会为难你们母女的。这5两银子，送你了。”
何念儿怔怔的望着面前的荷花，她想说苏德才的好，可是她望着苏荷含笑的眼睛，什么也说不出口。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请出了大门。
“娘，姐姐给的糖可以吃吗？”
娇娇看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了，赶紧询问。
“吃吧，回去别跟你爹说，你就说这个姐姐很生气，让我们滚。衣服也没收。”
“知道了娘。”
“姐姐给我们的银子，谁也别说，娇娇，这是我们保命的。”
“嗯！”
三个时辰后，晚饭时间早就过了，何念儿带着女儿总算到家了。
刚进家门口就被守在门口的苏德才吓到了。
“当家的，你怎么不出声。”
“呵呵，是我没注意，念儿，事情怎么样了？”
何念儿牵紧了女儿的手，镇定的回答，“荷花让我进门了，可是没收我的衣服，骂了我几句就赶我出来了。”
苏德才相当失望，但还是柔声安慰。
“念儿，让你受苦了，我给你跟娇娇留了野菜粥。在屋里呢，你们去喝点吧。”
何念儿很感动，牵着娇娇听话的进了屋子。
没一会就听见王翠翠的骂声。
“娘？”
何念儿朝着女儿安抚的笑笑，“没事，娘没要到银子，骂几句而已，你别管，快把野菜粥喝了。”
娇娇毕竟还小，在外面奔波一天早就累了，两人吃完何念儿就哄她在小床上先睡了。
一刻钟后，苏德才从主屋回来了。
“当家的，娘是不是骂你了，是我没用，没要到银子。”
苏德才憨憨一笑，柔声安抚，“没事，娘就是一时生气，明天就好了，不早了，早点睡吧。”
何念儿低声应了。
半个时辰后，苏德才侧头唤了一声，“念儿，睡了吗？”
边上的人呼吸平稳，没有回应。
苏德才轻轻起身，又去了主屋。
“德才，云儿也要相看人家了，我跟你爹本来的意思是给琳琳先相看人家，拿一笔聘礼正好用上，但是梨花不愿意，说琳琳还小，要多留一年，你那个娇娇，你怎么打算？”
“娘，娇娇毕竟是我们答应念儿带着的，念儿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女人嫁了人生了娃就会死心塌地了，你这几个月也要加把劲。等她怀上了，她也顾不上前头这个了。”
苏德才又躺进了被窝，轻轻叹口气睡了。
夜色太黑，他看不见枕边人颤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