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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尔盯着水槽边固定在墙上的大镜子。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水槽的边缘,如果他用尽全力,水槽就有可能碎裂,并惊醒此刻在他床上酣睡的女孩。

那双始终不肯变黑的暗红色眼睛终于变了,他的双眼完全变成了黑色。他猛地一看,眼角带出的细纹就像泥土里的树根,从眼睛边缘一直延伸到太阳穴。

纯正血吸血鬼成长后通常会驯服的獠牙现在已经露出来了。从他嘴里伸出的獠牙更大,让他看起来不亚于一只野兽。

听到外面有沙沙的声音,他转过脸向旁边看去,听到了空气接触窗户的声音,然后又像玻璃一样移开了。刚才倾盆大雨已经停了,只剩下寒风。

他把头转回来,看着镜子,他的眼睛与镜中的自己对视,脑海中的记忆镌刻在他的脑海中,他能感觉到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是几年前,图尔和玛吉还都是年幼的孩子。站在床边的图尔握着母亲的手,“你会好起来的,”男孩说。的眼睛空洞无神,不像现在总是充满了淘气。

他的母亲生病了。这是一种罕见的疾病,专门侵袭纯正血统的吸血鬼。每五千个吸血鬼中就有一个会得这种病。她的眼睛开始出现黑眼圈,就像人类生病时的样子。她的身体无法再吸收血液,因为血液在她体内停止了消化。血液是吸血鬼最基本的食物,由于缺乏血液,这位女士的体力正在下降,几乎无法支撑视线,因为她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暗淡,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图尔一直是个善于观察的孩子。

“当然,我会的。我还得让你们俩到河里游泳呢。\"女人说,她苍白的皮肤已经到了最苍白的地步,人们可以很容易说她离最后一口气几乎没剩几天了。\"是你杀了那个女仆吗?\"母亲问道,虽然她的眼睛看不清他,但她在看着儿子的轮廓。

“是的,”图尔认真地回答。他母亲生病躺在床上时,女仆曾试图偷走她的首饰。但不仅仅是这样。女仆不仅试图偷窃,还试图毒害他母亲已经虚弱的身体。

图尔面无表情,他的眼睛空洞无神,他母亲却向他微笑,“来这里,我的孩子,”她举起瘦弱的手,让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你做得很好,孩子。我真希望能亲眼看到你第一次杀人。对我们种血统的人来说,第一次杀人总是特别的。\"

躺在床上的女人能感受到她儿子的触摸,而他仍在努力使自己适应死亡。对于一些纯正血统的家庭来说,从小教他们如何杀人并不罕见。

“来这里,玛吉,我的宝贝女儿,”她举起另一只手,女儿握着母亲的手。她的眼睛含着泪水,“我走后不要想我,”吸血鬼女士微笑着说。

尽管有些人认为图尔家族的女主人很快就会死去,但这种疾病并没有让她平静地死去。它一点一点地从她的灵魂深处吞噬她的生命。亲人的离世让人感到伤痛和失落,这本无可厚非,但年幼的图尔,看到他的母亲如此痛苦,鲜血从她的嘴里喷涌而出,而不是吸入体内来保持健康……这让他非常难过。难过到足以让他的心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开始腐化。

一颗腐化的心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一样,因为人在放弃生命、陷入黑暗时会失去理性。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年轻男孩会与他垂死的母亲产生共鸣。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男孩的心已经腐化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完全腐化。腐化的迹象时隐时现。

但图尔在八岁的时候就很聪明了。毕竟,他是一个纯血的吸血鬼,这个男孩知道他的黑眼睛意味着什么,并慢慢地试着学会控制它。这就是他为何进入黑市的。他一边四处闲逛,一边寻找腐化的秘密,还要想办法不让任何人知道腐化是瞒着。不幸的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保密,他的姐姐和亚历山大发现了这件事。

图尔看着自己的倒影,根须一样的神经已经绷得很紧了。亚历山大通过观察他的眼睛和血管里流淌的血液,推断出他的腐化已经发生,但还没有脱离第一阶段,这意味着它不会进一步发展。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这样。

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因为他已经学会了控制腐败的能力,有时他会想要撕裂一个人的头部,直到看到鲜血喷涌而出。这让他怀疑这是他的本性,还是由于轻微的腐化导致他变成了这样的人。

在纯血统的世界中,一颗心的腐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兆头,这让他怀疑自己为什么能幸免于难,而不像其他人那样,一旦开始腐化就大开杀戒。是什么让他活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两眼又恢复了红色,嘴角勾起了一个扭曲的微笑。

从浴室出来,图尔伸手到背后,拉出了他穿在身上的衬衫。他躺在床上,看着洛普决定靠近他这边。

他说她的血尝起来很甜,他没有说谎。是因为她是女巫吗?现在他知道她是女巫了,他好奇她的父母。有可能她离家出走的父亲就是那个白女巫,而他却留下了他的人类妻子和女儿。在这一个小时里,他的手第二次伸向她,想再次抚摸她。他的手停了一下,但这次,它向前移动,撩开了她的头发。

清晨,当洛普从熟睡中醒来时,她感觉到脚上有湿湿的东西。那种湿润的感觉又来了,这让她想起了什么,直到凉爽的微风吹拂着她赤裸的双脚,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想知道是不是图尔又在搞鬼,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看到图尔闭着眼睛躺在她身边。她额头上微微皱起眉头,感觉到脚上又被舔了一下,这使她猛地一抽腿,把脚拉近了上半身。

她伸长脖子想看看是什么,当她真的看到的时候,却急忙往旁边一闪,结果不仅摔倒在地板上,还把盖在图尔身上的毯子也拉了下来。

洛普摔倒在地上的冲击力惊醒了图尔,只见她正看着什么,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疑惑地把目光转向她眼睛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洛普盯着那只狗一样的狼,它发出的叫声让她心头一跳,它向前走去,尾巴轻轻摇晃着盯着她看,“它是你的吗?”她感觉到床上的图尔醒了,便问道。当洛普转过头去看床上的图尔,再回头看那只四条腿的动物时,它已经进一步靠近了她,现在正站在她的旁边。

“这是巴克斯,”图尔介绍他的宠物,“它是一只狼,是我在森林里挑的,”当那只动物再次吠叫时,洛普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睡意正在消散。

\"我不知道你养了一只宠物,那双智慧的眼睛与它的主人相比毫不逊色。等等,为什么它的眼睛是红色的?这也是吸血鬼吗?\"他是吸血鬼吗?\"

“他是?”图尔吃了一惊,然后又笑了起来,“他是一只狼。别担心。你仍然是我最重要的宠物……女孩,”他说完了这句话。

“我并不是嫉妒,”洛普眯起眼睛看着他,同时还警惕地看着靠近她嗅她肩膀的巴克斯。她意识到这个男人昨晚一定是在上床的时候脱掉了上衣。下了床,他绕到她所在的位置、

\"人总是容易把一些无心的话说出来,你不用担心。我很擅长理解和解读你的话,”他向她保证。还没等她反驳什么,狼就狠狠地舔了一下她的脸颊:\"啊,他喜欢你。我相信你会和他相处得很好的。巴克斯,起来吧。\"听了他的命令,狼转过脸,摇着尾巴跟到了图尔身边。这是第一次,图尔向她展示了正常的一面。他的手抚摸着狼的脖子,狼闭上了眼睛,耳朵向后拉平。作为一只四条腿的动物,他的宠物竟然能从他的身上汲取如此多的情感,现在图尔的眼睛看起来更温暖了。洛普从未见过他脸上有这样的表情,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那么,如果她的主人是正常人,他的表情会是这样吗?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担心万一他能读懂她的心思怎么办?洛普曾经怀疑过他纯血的能力。如果一个纯血的吸血鬼能读懂任何人的思想呢?图尔总是在她思考问题时准确地捕捉到她的思想,这让她怀疑他是否有这样的能力,或者他的观察力是否非常敏锐。

“它是个很棒的孩子,等你带它去散步的时候就知道了。\"图尔说道,好像他希望洛普和他的宠物巴克斯能尽快相处并成为朋友一样,“不过在那之前,你睡得怎么样?”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没有抬头看她。一边仍然在和宠物玩耍。图尔拍了拍狼的头,然后把它送出门外,关上了房间的门。

她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这只狼一直在这里吗?天哪,她难道没有意识到吗?不,那不可能,她心里想。她不可能这么瞎,连这么大的一只狼都看不见。

图尔走向门口,关上门,然后走到桌子上去拿蜡烛。他从其他蜡烛中取出一只,蹲在洛普面前,把蜡烛递给她,让她拿着。

洛普不明所以,接了过来:\"这是干什么用的?\"

\"根据穆尔赫昨晚所说的,你是个女巫。而据我所知,你不可能是个黑女巫,否则你现在早就露出本性了——”

“我不是女巫,”洛普辩解道,她不喜欢图尔试图把她归类为她不是也不喜欢的东西。

“你只是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

“我的父母都是人类,所以我也是人类。”

“嗯,”图尔哼了一声,撅着嘴说,“你的母亲和我母亲一样,都是死于疾病,我对此表示哀悼。但是你的父亲呢?你听说过他什么消息吗?对于一个你从未见过的人,你怎么知道他离家出走了却再也没有回来呢?”他感觉到洛普很难接受这个她不愿意相信的真相。他说,\"黑巫师制造的液体,在你都没有直接接触过里面的液体的情况下,不可能失效,也不可能拥有白巫师的属性。\"

洛普无言以对。她只知道,一直以来她都是人类,而不是任何种类的女巫。她不了解白女巫,但总的来说,她不喜欢自己是女巫。

图尔在她面前找了个位置坐下,内心充满了矛盾的情绪,“你觉得女巫怎么样?”

“她们卑鄙而残忍。”

图尔知道洛普所在的地方并没有白女巫,即使有,也都躲藏起来了。没有一个村庄愿意公开承认白女巫和黑女巫是两种不同特性的生物。人们更容易记住坏事,而这只会减少好女巫的机会,\"你说的那些人就是黑女巫。\"

“我知道……”洛普回答道。她并不是文盲,她知道她生活的这个世界里谁是谁。

“那么你应该知道,白女巫是好的。她们为了更伟大的事业而帮助人们。你在担心什么?”

洛普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不想被烧死在村庄或城镇的中心。”她绿色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图尔红色的眼睛。

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在洛普的眼睛里盘旋,就像她正在回忆自己看到过的什么东西。一段记忆开始浮现。那也是莱克连续两周不下雨的日子,连续两个星期都不会下雨,由于每年都会出现这种无雨期,她曾前往两个村庄寻找工作,因为是时候开始好好地赡养她的母亲了。由于她自己的村民对她和她母亲缺乏尊重,也不关心她们,所以赚钱养家对她们家来说比其他家庭更加困难。

洛普带着攒下来的镍币,坐马车前往了目的地村庄,那里坐落着一家剧院。她四处走动,试图寻找相关信息。之后,因为需要食物,洛普休息了一会儿。

她走进市场,本来只想要一条面包来充饥。然而,她没有找到面包,却偶然发现了一个被绳子绑在柱子上的的一男一女。据一位手持木火的村民说,他们是一对兄妹,都是女巫。

洛普听得一头雾水,但越听越觉得这些人对女巫的仇恨有多深。

那个被绑着的女人只是哭喊着“我是白女巫”,但这并不足以成为他们解开束缚、释放他们的借口。无论是黑女巫还是白女巫,公众的结论都是烧死她们。洛普并不擅长分辨谁是谁,但那时,村民们的所作所为看起来简直是邪恶至极。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烧死一个人,仅仅因为他们的身份……这说明人们的思想是多么狭隘和不识字。

她看到有人往他们身上倒煤油,这种液体正是在黑夜里用来照明的油。当女人哭得撕心裂肺时,她的兄弟却没有对公众说一句话,但他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妹妹停止了哭泣。看到人们这样对待无辜的人,她心碎了。

“我看到了一对兄妹被烧死。就在我的眼前,但我却无法看到最后。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图尔少爷。我想对我周围的人来说还好,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情。那时我才意识到,女巫这个词并不只用于女性。\"

“这困扰你吗?”图尔问道,洛普摇了摇头。

“不,”她看着手中的白色蜡烛说,\"但这并不能让人愿意拥有同样的命运。\"

“谁要你走上同样的命运?”图尔的问话让她抬起眼睛,看着那双深红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

“你是说,在我们这些土地上,或者在其他地方,那些并不邪恶的白女巫会得到怜悯吗?有多少人幸免于难?\"洛普问道,这让图尔笑了,他点了点头。他的老鼠想要知道事实。

“不多,实际上很少。”他坦率地回答她,这让她皱起了眉头。很少必然是一个高估,因为女巫从来不会被饶恕,“我同意你说的话,但你不必走那些被烧死的女巫的路。多亏了她们那些经常惹麻烦的另类姐妹,白女巫总是被密切关注着,希望她们不要带来不幸或落入错误的引导。那些不受议会保护的女巫通常会成为村民的目标,村民们会自行处理这件事。”

一分多钟后,洛普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图尔继续说道:“很多白女巫都在教堂工作,她们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会协助议会成员。”

“你为什么给我蜡烛?”她疑惑地看着它问道。

“有些女巫的后代处于休眠状态,他们缺乏技能。但我不认为你的情况也是如此。如果你的父亲是白女巫,那么基因一定会遗传给你。蜡烛是女巫最好的朋友。你挥挥手,然后就有一支点燃的蜡烛准备好了。”

“真的吗?”

“愚蠢的老鼠,不,”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做,我们可以去教堂寻求帮助,但这意味着你将成为最有价值的工作财产的名单上的一员。你愿意这样做吗?或者你想走非正统的路吗?”

“那是什么?”洛普问道。

“我有一些不为议会工作的女巫。白女巫,还有黑女巫,”听到这话,洛普的眼睛瞪大了,“别看起来那么惊讶。你应该更了解我,我不会介意与不同的人交朋友。如果我不这样做,也许你会害怕我直接送你上死刑,”\"这倒是真的,洛普心想,\"而且,从相反的角度来看,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有一些极少数的人想要摆脱人们对他们现有的观念。你为什么不试试呢?”图尔说着,把头转向蜡烛。

洛普看着手中的蜡烛,呆呆地望着它,什么也没发生。她仍然怀疑自己是否是一个白女巫,她听到图尔对她说,“相信你就会成为,拥有它,洛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