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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新出现的镜兽虽然形态各异,有的手持权杖类的武器,有的手持剪刀样式的武器——可它们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共同点,那就是它们都属于羚羊形态的镜怪物。

林冬将暗黑龙军刀插在地面上,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拼命扑腾的杨清,不用问,肯定是这家伙搞的鬼,这家伙的盔甲也是羚羊型的,一看就和那帮怪物是一伙人。

不过他居然有这么一大群契约兽吗?不太可能吧......

似乎是感受到了林冬身上凛冽的杀机,几只怪物虽然张牙舞爪,气势汹汹,但都没有急于发难,不断作出想要向前扑击的动作来试探林冬。

刚刚还刀光剑影,剑拔弩张的局面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而林冬之所以没动,是因为他一直在观察怪物们身上和武器上的血迹,他心中的不安感变得越来越浓。

血迹是鲜红色的,怪物的血液他见过很多,基本都会是那种偏暗的色调,很少有这种颜色的血液。

既然基本可以确认不是怪物的血迹,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人类的血液。

可这附近能收集到人类血液的,就只有镜子外面的罗布村啊!

想到这里,林冬眼神一凝,将地上的暗黑龙军刀拔起,一个箭步就要冲出镜世界。

在离开之前,林冬将手中的暗黑龙军刀甩出,看似随意,没有任何瞄准的过程,但却准确无误地扎在了杨清那只没有断掉的手臂之上。

力度刚刚好,龙军刀的刀刃穿过杨清的手臂,嵌入了手臂下方的地面。不深不浅,总之刚刚好,不至于让他能够拔出来。

他将杨清“钉”在了镜世界之中,除非他有自断手臂的决心和勇气,否则他不会有逃跑的机会。

虽然已经猜测到这几只新进来的镜怪物很可能已经捕杀了村子里的人了,但林冬必须要先确认镜子外面还有没有别的镜兽,以确保伤亡不会进一步扩大。

“该死。”林冬冲出镜世界,先直奔自己家,远远地就看见叶希晨在帮着奶奶把刚收的玉米粒铺到道场上面晒,林海川和爷爷则带了顶草帽背着背篓挖锄准备去田里挖花生。

稍稍松了一口气,林冬立刻转身,前往村子里其他村民的家里确认。

村长家,一群糙汉子正光着膀子围坐在一起打麻将,安全。

杨曙杨光家,兄弟俩正拿着刚刚林冬给新买的卡片蹲在地上开启了新一轮的“铲板”,安全。

牛大志家,张翠花家,李小明家,安全,安全,安全......

只剩下最后一家了,怪物预警的信号也没有出现。

“搞不好真的只是怪物的血液。”不知道为何,明明到目前为止村子里的人都是安全的,只需要再确认这一户的人没事,那就可以作出是自己的判断失误的结论了。

可在来到这一家门前的时候,林冬心中的不安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

林冬第一次希望自己那成为假面骑士之后超强的感知能力能出错一次。

推开门,一股极其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哪怕隔着一层龙牙面甲,都抵挡不住这股刺鼻的味道。

这间房子里住的是村里年纪最大的两个老人,因为没有后代的缘故,他们对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很好,尤其是对村子里的小朋友,亲切的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孙子。

林冬小时候也经常得到两位老人的照顾,譬如被奶奶骂的时候会来这里“避难”,爷爷奶奶没有时间接他放学的时候这两位老人就会帮忙来接他回家,还给林冬做饭吃。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两位老人在村里的地位很高,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村长,成为了罗布村的两位“守村人”。

可此时的他们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准确的说,是流满了鲜血的地上。

血泊中的他们似乎还没有彻底失去温度,眼睛也没来得及闭上,瞳孔里的恐惧依稀可见,能在他们这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年纪看到难以散去的恐惧,不难想象他们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是见到了何等恐怖的东西。

林冬双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有愤怒,有悲伤,还有一种,被命运戏弄的无力感。

这无力感从何而来呢?林冬不知道,大概像是初中中考时演练了一遍又一遍的一道压轴题,结果在中考时因为算错了一个数字导致满盘皆输。

他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啊!

他龙牙甚至连“最终降临”和“契约降临”这种杀伤力巨猛的降临卡都没用就能把另外一个假面骑士收拾的服服帖帖抱头鼠窜欸!

他只用暗黑龙军刀就能把两只凶神恶煞的镜怪物杀的皮开肉绽啊喂!

可为什么,他还是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呢?

林冬缓缓地蹲下身来,伸出手轻轻地触碰老人的脖颈,也许只是受伤,还能有抢救回来的机会。

但他摸到的,却是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里还有鲜血在不断喷涌而出,将龙牙的手甲沾染上了妖冶的猩红色。

“啊!”蹲在地上看着两个已经彻底失去生机的老人,林冬突然发出一声如同龙吟般的怒吼,一头撞进了镜世界之中。

而镜世界里的景象,同样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杨清的盔甲消失了,他失去羚皇盔甲保护的身体正在被那几只新来的镜兽疯狂地撕扯着。

羚皇的契约兽是巨大瞪羚,可以依靠手臂处冰斧状的武器向其他羚羊类型的镜兽们发送电气信号,以此获得其他镜兽的帮助。

这也造成了羚皇拥有多只契约兽的假象。

可就在刚刚,巨大瞪羚被林冬杀死了,羚皇失去了唯一和其他羚羊型怪物沟通的媒介,失去了唯一能够帮助已经丧失作战能力的他脱离险境的筹码。

换做平时,就算不能做到将这些怪物悉数斩杀,在有盔甲的保护之下,他要离开问题还是不大的。

但他被林冬折断了一条手臂,还被林冬用他的暗黑龙军刀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原本暴怒的林冬突然有些呆住了,他自己也说不上原因。

那种被命运戏弄的无力感再度袭来。

这家伙落得这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啊!这是他自找的啊!不管是不是他指挥的那些怪物,可至少这些怪物是他带来的不是吗?

他不来,那这些怪物再怎么凶猛,再如何残暴,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不是吗?

那么既然是他造成的结果,不论直接还是间接,都是他导致了那两位老人的死亡!

所以,血债,就应该血偿!

这才是林冬脑海里的想法,他没有迷茫,没有犹豫,没有纠结,更不会去思考羚皇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和动机,因为只要他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并且是以假面骑士的身份,那他就是自己的敌人!

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呢?

好像有另外一个少年在心里最深处哭喊,哭声中的无力让林冬的心脏阵阵刺痛。

“混蛋!”林冬像是一头发了疯的蛮牛,以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加速度将几只怪物从杨清身上撞开。

不在乎因为加速过猛而带来的巨大反震力,林冬将杨清手臂上的暗黑龙军刀拔出,一把刺进了伽马瞪羚的喉咙之中。

刚刚还发出可怕的嘶叫声的伽马瞪羚顿时像是被施加了个静音键,张开的嘴巴露出如同怪石般嶙峋的獠牙,可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棕绿色的血团。

猛地用力上挑,伽马瞪羚的脑袋就这么活生生地从喉咙处一路向上开裂,最终分成了两半,靠着脖子上的皮肤组织才勉强没有掉下来。

喷溅出来的血液洒得到处都是,包括林冬的盔甲。

可林冬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一脚将伽马瞪羚已经渐渐僵硬的身体踹出几米远,手中的龙军刀脱手,顺势滑过腰间的卡盒。

“Strike vent(重击降临)。”与所有骑士都不同的降临提示音响起,低沉中带着阴冷。

伸手朝着天空一接,漆黑的龙头拳头入手,林冬看起来没有任何目标的空挥一拳,却在发力的过程中发出阵阵气爆声。

暗黑无双龙出现在林冬的身后,伴随着一声龙吟,几团黑色的龙炎火球喷吐,暗黑无双龙巨大的身体也同时朝着怪物们撞去。

“轰!轰!轰!”

漫天的尘土,飞舞的沙石,洒落在林冬的盔甲上,发出密密麻麻的声音。

“你......叫......林冬?对......吧?”

本就虚弱的声音在爆炸声中几乎微不可闻,饶是听力远超常人的林冬也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不知道对方究竟具体说了什么。

暴怒的林冬虽然将一切的过错都归结在了杨清身上,但面对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的他,林冬没有直接将他了断。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林冬微微俯下身,想要听清楚他想要说什么。

“你......战斗的理由,是什么呢?”大概是回光返照,杨清的吐字一点点清楚了起来,不再像刚刚那样断断续续。

“我吗?”暴怒的林冬在听到这个问题一愣,“我战斗的理由吗......”

“都说假面骑士是为了自己的愿望才会战斗的,你难道没有战斗的理由吗?”林冬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对战斗的理由这个问题这么执着,从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就在念叨。

“为了保护他人,为了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林冬顿了顿,“大概......是这样吧?”

“为了保护吗?其实我也差不多。”杨清说着说着就吐一口血,林冬有些不忍心地别过头去。

“我是为了我妈妈。”

“你为了你妈妈,就要伤害别人吗?”林冬打断了杨清,问道。

“那你所谓的保护,不也是用你的力量伤害了我吗?”杨清血肉模糊的脸露出一抹笑意,尽管他一笑又会牵动更多的伤口。

“你别在这颠倒黑白,你不来找事,我伤害你干嘛?”林冬有些不理解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我妈妈就该死是吗!?”杨清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暴躁。

“那别人就活该为了你妈去死?别人就没妈?别人就没儿子?”现在林冬就是这样,你好好讲话,他还能跟你好好掰扯掰扯,你要是横,他比你还横。

“你知不知道刚刚那堆镜兽杀了人?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过来根本没这档子破事?”

杨清沉默了,渐渐闭上了双眼,像是疲倦,更像是认命。

“喂。”林冬看着突然哑了火了杨清,试探性的喊了一嗓子。

“对不起。”杨清说。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骑士战争的意义。

没有那么多对与错,没有那么多是与非,只是每一个人的立场不同,那么带来的观点和结果就会不同。

而当这些不同的观点和立场交错在一起的时候,也就带来了所谓的骑士战争。

说是纯粹的力量之间的碰撞好像不太准确,杨清更愿意将其看作一场人心的战争。

就算他觉得林冬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确实是他先来找事的,那一堆怪物也的的确确是他带来的,不论是不是他下达的指令,就好像他刚刚说的那样,他杨清如果不来根本没这档子破事儿。

可如果给他再选择一次的机会,他依然会来,哪怕他一开始以为的生命的代价,会是他自己。

因为这就是他的愿望,是他成为假面骑士羚皇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放弃了这个机会,那邹明香很可能再也没有睁开双眼的机会了。

不过这些都即将成为过去式了,因为他,就要死了。

他对林冬说对不起,其实不单单是为林冬口中那两个老人,也是对他的妈妈。

他没能做到,没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所以,这句对不起,更是对他自己。

命运的轮回似乎总是这么出人意料,可又像是欧亨利惯用的小说结尾套路那般,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芜湖,今天晚上没课,早早就写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