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圆圆认得那个屋檐，全京城只有一个地方有那个屋檐！
那是皇宫！
是她们每次进宫时进的那个宫门门楼的屋檐，她在进出宫时留意过。
皇宫的建造有讲究，每个宫门的构建都不一样，这个形状只有那个宫门才有。
从这个院子能看到那个屋檐，那这里是？
一股寒气从卫圆圆脚底升起，她呆呆地站立在那里，仿佛生长在那里却又枯死的一棵树，也像是一个被冰封原地的石柱。
突然，净房的门被用力撞开，那个看管他们的嬷嬷冲了进来，看到卫圆圆还好好的，脸色苍白木然地站着，那个嬷嬷一股怒意升起，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她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巴掌又甩在了她另半边脸上。
火辣辣的痛让卫圆圆清醒过来，她的嘴唇被巴掌用力呼到了牙齿上，被牙齿咯的破了个大口子，流出一大股鲜血。
“给我滚出去！谁敢再寻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那个小子的死，影响最大的除了这几个被吓到的小子，就是那几个看管他们的人了，每个人被打了板子罚了月例，更加紧密地盯着他们。
卫圆圆不知道是怎么回的书房，她脸颊生疼，连带着整个头都是疼的。
她进门时，其他小子吓了一跳。
现在大家都是惊弓之鸟，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要命，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每个人的弦都绷得紧紧的，既怕像闫西风那样被活活打死，又怕忍不住学那个用腰带吊死自己的小子。
那个小子看到那个男人吓得尿裤子，却有勇气解下自己的腰带，踩着恭桶将自己吊在那个房梁上。
讲课的先生不在意，司空见惯的表情，继续讲着做奴才的礼仪，如何下跪，如何表示恭顺，如何……伺候男人。
卫圆圆回到自己的位置跪坐下来，耳边嗡嗡的，听不到前面的先生讲了什么。
那一刻，她甚至想，听不到也好，她不想听。
他们这节课刚讲完，先生让他们齐齐下跪，将脸贴在地上，听不到命令就不能起来，并表示这是在主子面前的惯常姿势。
六个小子没人吭声，没人反抗，乖顺地听着命令。
有一股气在胸口郁积着，要么爆发反抗，要么爆发自残。
傍晚时，他们的晚膳时间到了。
晚膳是一碗米饭，一个素菜，一碗稀粥，但是，需要他们跪在那里吃，头不能抬起来，一直弯着腰和脖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不能吃的快，还要吃的姿态优美。
用膳的礼仪这几个小子在家里都接受过，只不过那时候接受的世家公子的用膳礼仪，而现在是奴才的用膳礼仪。
卫圆圆咬着牙将米饭一口口咽下，她被那两耳光打的，不止脸颊肿的像猪头，嘴里面也破了，咀嚼的时候痛的要命，但是她一口都没放过，全都吃下去。
她不断地说服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多吃一口就多一分体力，多坚持一刻，就多了一分被找到的希望。
她相信，卫家不会放弃她。
卫家一定还在寻找她。
院子的门被打开了，跪在屋里用膳的几个小子像是没听到一样，按照先生的要求缓慢而尽量优雅地用奴才的变态姿势吃着饭，两个嬷嬷拿着戒尺站在两边，谁哪儿做的不好，一戒尺就会甩过来，痛的钻心。
接着，是很轻的脚步声，有人走进了屋子，两个嬷嬷下跪行了礼，来人看了一圈室内的几个人，沉沉地说了一声，“抬头！”
这个声音！
卫圆圆的身体一僵，差点将饭碗扔出去。
这一刻，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印证了她的猜想。
几个小子已经吓破胆了，先是看到那两个嬷嬷下跪行礼，又听到了那个人的命令，慌乱地抬起头，惶惶地看向来人。
来人穿了一身白衣，和他们穿的有点像，但是面料、做工和绣工都比他们的好。
这个人长得很俊俏和消瘦，只有一双眼睛，黝黑而深邃，仿佛藏着噬人的深洞，随时会把人吞噬。
卫圆圆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手中端着碗一歪，跌落在地上，因为跪着，手离地并不远，碗没摔碎，但碗里的米饭都落在了地上。
声音也吸引了男人的目光，他看着卫圆圆，眉头微微敛了敛，“他怎么回事？”
卫圆圆看着眼前的方亮明，寒意吞噬了她。
她知道那个连闫相都不怕的主子是谁了，她知道谁那么变态了，也知道为什么卫家如何都找不到她了！
背后的主子竟然是章王。
这个确认让卫圆圆既绝望又凄凉。
上一世，为了二皇子的大事，她运筹帷幄决策千里，当然也掌握了不少世家台面下的动作，有太多太多的见不得人，对于上位者来说，私德有亏的人更好用，他并不介意下面的人做一些不损伤他个人利益的事。
是的，甚至不是有益于朝廷，而是有益于他个人。
就现在的状况，哪怕这件事捅到了皇上那里，皇上顶多将章王叫过去斥责一顿，哪怕闫相知道自己的孙子死在章王手里，闫相爷只能隐忍等待，等待的结果，也许是有机会报仇，也许是一笑泯恩仇。
对于一家之主和一国之主来说，没有什么比家族利益和国家利益更高。
在这个基础上，很多事都可以忽略和忍耐。
方亮明盯着卫圆圆看了几秒，移向跟在他身后抖若筛糠的男人，“他怎么回事！”
男人看向跪在地上的嬷嬷，嬷嬷抖得起不来身，另一个嬷嬷颤抖着回答，“他不听话——”
“不听话可以打很多地方，谁给你们的勇气打脸？”方亮明的声音阴沉沉的。
那个嬷嬷立即将脸贴在地上，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拖出去，打死！”方亮明的话音一落，立即有两个男人冲了进来，一人一个，将两个嬷嬷拖了出去。
“我再说一遍，这几个人是要送给王爷的，你们要是再敢伤了他们的脸或者身体，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让一个人听话有很多种方式，多动动脑子，不要光会动手！”方亮明说话的样子，就像一只毒蛇在吐着红色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