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所措地安抚着大哭的少女，“你刚说，我已经昏迷了半月了？”
乔栀，“……嗯。”
江慕寒忙问，“外面如何了。”
那些风言风语，是不是已经传到外面了？？
乔栀明白他的意思，抹着眼泪说，“没有，爹爹将下人都管束的很好，吕宛蓉半路逃了，不过被太子哥哥抓回来……已经处置了。”
吕宛蓉被邹朝夕带回去，太子反应迅速，随后就到，当场杀了吕宛蓉。
这些事，乔栀也是事后听皇后说起的。
江慕寒眉心微蹙，“只处置了吕宛蓉？”
吕宛蓉已经被邹朝夕带回家，太子去之前的一点时间，难道就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太子做事一向缜密，怎么会对邹家网开一面？
乔栀忙道，“爷爷说你思虑太重，也会影响身体，你不要想了！”
“反正现在外面没有任何风言风语，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哥哥！”乔栀大声道，“我长大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软弱，我能保护好我自己！”
乔栀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
目光急切，泪光隐忍。
她死死揪住江慕寒薄薄的前襟，哭着说，“哥哥，你相信我，好不好？”
银白雪光照在她圆而清亮，却隐隐藏了很多心事的眼睛里。
江慕寒怔怔地凝视着那双急切想要得到认可的眼睛，伸出冰冷的手指，一点一点为少女擦去脸上湿润的水渍。
“你乖，”他哑声说，“别哭。”
“你乖啊。”
“哥哥信你。”
“对不起。”
江慕寒倏然收紧双臂，将梨花带雨的少女抱在怀中。
江慕寒畏寒，辑事厂的地笼总是烧地很热。
少女饱满的身体与他紧紧相贴时，江慕寒鬓角渗出汗水，心里一片空茫。
乔栀在他怀里哭着，小小的脸埋在他颈窝里。
江慕寒就那么抱着她，侧眼看向窗外的光。
暗夜生光。
也许是好兆头。
江慕寒醒来的消息很快传开。
太子第一时间来辑事厂看望，详细地将在邹府发生的事说了。
邹府当然拿出了能让他不杀人灭口的筹码。
太子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小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根鲜艳如碧玉的小草。
“这是不死草，”太子神情复杂，“邹家先祖留下来的传家宝，传说有延年益寿，起死回生的功效。”
太子抿唇道，“一来这不死草十分珍贵，二来，那毕竟是晚晚的家人，生或者死，本宫要等晚晚的意思。”
书房里，太子坐在下首。
江慕寒形容憔悴，拥着一件厚厚的黑狐皮大敞坐在书案后。
他已经让权许多，可书案上叠高的奏折依然像要将他淹没一样的高。
太子眼神从那些奏折上扫过，一阵窒息。
“不死草？”江慕寒半信半疑地端详着那根晶莹剔透的小草，嗤笑，“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神物呢。”
“起死回生或许夸大，但延年益寿肯定有用的。”太子道，“本宫特意取来，送给太傅。”
特意送给他？
江慕寒眼神莫名，“邹家没有许你别的么。”
太子深吸一口气。
“本宫知道太傅在担心什么，”太子沉声道，“难道太傅忘了，凰凰出嫁那日，乖乖也曾被送到本宫的床上吗。”
太子扬了扬脸，“本宫喜欢乖乖，也许喜欢的并不纯粹，但也绝对有不少真心。”
“本宫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乖乖的事。”
“本宫不愿使那些腌臜手段，但也不愿太傅难过，”太子撇开眼睛，“乖乖与燕越的婚事已经凉了，太傅要是真心为乖乖好，不如考虑一下本宫？”
太子收回目光，鼓足勇气道，“本宫真心喜欢乖乖，也真的需要太傅一力辅佐，也本宫答应太傅，若是能得乖乖为后，此生一人足矣！”
这是他这些天来痛苦纠结之下，好不容易才攒足的勇气。
天底下的事，要既有鱼，也有熊掌，才能叫美事。
他想得就挺美。
江慕寒挑了挑眉，倒是很意外太子的坦白。
江慕寒拢了拢厚厚的大氅，将手炉抱地更紧了一点，“……倒是难得。”
太子一下子就泄了力。
他叹了口气，挺直的身板顿时委顿下去，长吁短叹，“定国公府里听到乖乖亲了太傅，本宫还是……非常生气的。”
“不过，太傅这些天怎么也不醒，宫里那些庸医……”太子骂道，“竟让本宫为太傅准备后事！”
太子颓然道，“太傅……本宫……本宫舍不得你。”
他畏惧江慕寒，嫉妒江慕寒，也知道江慕寒不像喜欢燕越一样喜欢他。
可是，这些年来，江慕寒对他最用心，在他身上教导的时间也远远超于燕越。
张倾提醒他，太傅不但是权臣，也是恩师。
除皇帝皇后之外，对他最好的人。
而他，也是全太学所有人里，最像江慕寒的人。
太子一时就有点委屈了。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冬日的阳光淡地很，洒入房间后就只剩一层灰蒙蒙的影子。
太子用脚尖百无聊赖地踢着灰淡的日影，闷声说，“虽然我也很喜欢乖乖……”
他主动换了自称，纠结地说，“但还是要说，太傅很好，我要是个女的，肯定也喜欢太傅。”
江慕寒，“……咳咳！”
江慕寒掩唇咳了几声，满眼震惊。
“是燕越临走前跟我说的，”太子哼了哼，一脸嫌弃，“他还说有种蛊虫能变成女人呢，嘁，真是疯了。”
“……嗯，”太子脸上一热，觉得自己实在说的太多了，立刻收敛神情，板起脸道，“总之，若是太傅肯将乖乖许我为后，我定一生一世，只此一人！”
太子脸色涨红，重新挺起胸膛，变成令人畏惧的太子殿下，“本宫言尽于此，就，就不打扰太傅了！”
不等江慕寒说话，太子就起身落荒而逃。
他拽开房门正要离开，忽然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江慕寒说，“太傅，你今年也才二十四岁吧。”
江慕寒挑眉，“如何？”
太子认真道，“太傅一定要长命百岁，与本宫一起看太平盛世。”
江慕寒顿了顿，“……好。”
太子这才离去了。
江慕寒一个人坐在安静的书房里。
许久，他眸光垂落，看向那株传说中的不死草。
“……好孩子，”他轻声说，“都是好孩子。”
“能为太子太傅，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