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哥哥给你讲故事，”江慕寒默了默，“那就讲一个，身陷地狱者的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小娃娃，他出生时黑鸦肆虐，天狗食日，算命的说，他是天煞魔星，要用七七四十九根镇魂钉钉死，尸体要仍在极阴之地……”
“乖乖，你知道什么是极阴之地吗。”
“死战之地，尸山血海，每走一步，就能踩到数不清的骨头，腐烂的尸体堆积如山，恶臭、蛆虫、遍地都是…… ”
“那里常有野狗出没，各个膘肥体壮，眼珠都是绿色的…… ”
“怕怕……”小崽崽抱紧江慕寒的一条胳膊，困顿地问，“那他，后来呢？”
“后来？”江慕寒低笑一声，“天煞魔星怎么会轻易死去呢。”
“才刚出生的小东西，身上被钉了四十九根镇魂钉，因此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做完法事之后，那些人就让他曝尸荒野，只要等野狗将他吃光，就能消弭魔性。”
“但是，谁也没想到，身中四十九根镇魂钉的小娃娃不但没死，还被人救了下来。”
“那时他打仗路过那里，看到小娃娃于心不忍，本想给小娃娃裹一件衣服，却发现他竟然还没死。”
“于是便将他救起，还找了一户人家收养。”
“可惜啊，第二年，那个地方就被犬戎的铁骑踏平，小村子变成人间炼狱，除了那个小娃娃，都死光了……”
“罢了罢了，这故事不好，”江慕寒放空的目光缓缓收回，摇了摇头道，“做噩梦可怎么办，还是讲个其他的故事吧。”
“乖乖？”怀里的小崽崽没有回应，江慕寒低头一看，小崽崽已经枕着自己的手，粉粉嫩嫩的小嘴巴被压地微微张开，呼呼地睡了过去。
江慕寒眸光柔软地帮她整理了一下额头的碎发，然后缓缓地躺下。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太过担心小崽崽而心念剧震，江慕寒只觉得浑身疼痛的很。
他在疼痛的地方摸了一下，果然，又摸到了满手鲜血。
江慕寒唇色苍白地坐起来，解开衣衫，皱眉看去。
心脏处可怖的钉痕竟是又裂开了。
江慕寒眸光暗了暗，面无表情地将衣衫系好，然后守在床边，调动体内阴毒的寒功，开始为自己疗伤。
因为有江慕寒在，小崽崽一整晚都睡得格外香甜。
一睁眼天色已经微微亮起，江慕寒正坐在桌边，点着一盏烛灯翻阅书册。
小崽崽刚动了动，江慕寒就抬眼看过来，眼眸温柔带笑，“醒了？”
刚睡醒的小崽崽特别好玩。
圆眼睛雾蒙蒙的，小嘴微微张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细软长发，懵懵地在床上到处寻找。
直到听到江慕寒的声音，小崽崽才像找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扭头看了过来。
江慕寒整夜未睡，脸色有些苍白，染血的里衣被玄色的鹤服掩盖住，整个人坐在烛火的光圈中，像是……神仙！
还是那种肃穆严厉，让人敬畏的神仙！
小崽崽的目光凝视着江慕寒，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甜甜地叫人，“锅锅~~”
江慕寒低声轻笑。
如此温馨的时刻，真是让人愉悦。
江慕寒起身去迎她，小崽崽就站在床边，抱着江慕寒的脖子，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甜甜地说，“锅锅~早~~”
“早，”江慕寒在手感绝佳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催促道，“快起来洗漱用早膳，吃过饭后，哥哥要考量一下你的功课。”
小崽崽眼睛一亮，“好哟！”
她的字可是跟着哥哥学的呢，还被资善堂的嬷嬷夸了呢！
嬷嬷还说，若是她能顺利留在资善堂，之后授课的少师会更加欣赏呢！
小崽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自己的进步啦！
小崽崽虽然才六岁，但是一点都不娇气，穿衣服洗脸都不用人伺候。
她也没有避讳江慕寒的认知，小手拉扯着衣服就要脱掉里衣。
江慕寒急忙避开目光，乘着轮椅离开，叫来了昨晚帮小崽崽换衣服的小宫女。
穿上了和小公主一模一样的新衣服之后，江慕寒才又进来。
小崽崽弯腰站在水盆前，用小手帕沾着水，闭上眼睛在脸上擦来擦去。
一张嫩嫩的小脸蛋被搓地红扑扑的。
江慕寒伸手夺过湿漉漉的帕子，无奈道，“哥哥帮你。”
小崽崽就听话地仰起小脑袋，眼睛紧紧闭上，整张脸都皱紧像只小包子一样，乖乖地等江慕寒帮她擦脸。
可爱极了。
江慕寒用帕子一角，像擦拭易碎的珍宝一样，轻柔又仔细地将一张脸蛋擦的白嫩干净。
“好了，”江慕寒道，“擦香膏。”
江慕寒第一次养活的小孩，还是娇气软萌的小女孩，很多东西都要重新学起。
譬如说，小公主这样精致的娃娃，洗完脸后要擦一种珍贵无比的香膏养颜。
据说皇宫里的公主郡主们都是从小这样养肤的。
因为等级严明，一些珍贵的材料都只供皇家，民间是根本不能用也用不起的。
江慕寒微微沉吟，便叫太医院一模一样地制作了好几份。
一份在长春宫用，一份回辑事厂用，一份回小院子用，还有一些随身带着，以防风大雨大太阳大的时候，小崽崽需要补充香膏。
总之，别人有的，他的娃娃一点都不能缺。
小崽崽知道香膏的珍贵，皇后娘娘也教过他两只小手挖了一小块，揉在掌心里化开，然后两只小手合拢着，轻轻地在脸上拍呀拍。
江慕寒看地又好笑又觉得可爱极了，眉梢眼角的笑意都浓了几分。
等擦完香膏，小崽崽就窝在江慕寒怀里，大声背诵着昨天嬷嬷们教的诗文，一边等江慕寒给她梳好看的发髻。
江慕寒随身带着一把小崽崽专属的犀牛角梳，十分珍贵，据说用犀牛角梳每日梳理头发，就会让头发变地浓密乌黑。
在温馨的晨光里，小崽崽稚嫩的声音大声背诵着诗文，江慕寒认真听着，不断满意地点头，一双杀人染血的手温柔地为她梳发。
只觉得世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