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副市长倒是不在乎这些，兴致勃勃地边看效果图展板，边听韩芳汇报性的讲解。他也注意到那两栋尚不成型的宿舍楼，听到韩芳的介绍后夸奖说：“这位中奖人还真是大方，连开园后老师们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考虑的很周到啊。”
市民政局长赶紧点头称是。“是呀，两栋装修好的宿舍楼又要投入几百万呢。贾主任，你怎么没有向局里汇报这件事呢？”
贾主任尴尬地摸摸头顶上的中央空地，无以作答。正好在这时候，秦苏怡从银行里取钱回来，贾主任一看到她，便开口问道：“小秦，这是怎么回事？你给领导解释一下。”
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是，既然又是那位禹先生追加的投资，福彩中心应当按既定的规矩，还可以再得一笔“服务费”。而且，既然有那么多配套房子，这幼儿园的管理权是得争一争。反正幼儿园的老师们住不了那么多，可以匀出几套给福彩中心的几个头头和局里领导分分嘛。
市教育局黄副局长心里也是打的这个主意，脸上堆笑说：“这座幼儿园落成后，直接归市教育局管，一切都由市里安排好了。”
陪同文副市长来的旅游度假区管理委员会副主任章敏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想:“度假区刚成立时，我们打了多少次报告，请求多拨点资金建几座幼儿园，解决近百个村子幼儿就近入园的难题，你们一点儿都不松口。这座幼儿园刚动工时，我找你们市局，请求市里给他们拨款添置些好一点儿的教育教学设备，竟然是一毛不拔，这会儿看到有这么多住房，伸手摘桃子来了。”
想到这儿，她伸手捋了一下额前的刘海，不软不硬地说道：“黄局，市里经费紧张，我们度假区还没有几家办学条件这么好的幼儿园，相信作为一座区里直属的幼儿园，我们一定支持韩园长她们办好。”
市里区里当着市领导的面在争所有权，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秦苏怡稍皱美眉，笑吟吟地插嘴说：“各位领导，中奖人无偿捐赠的是这座幼儿园。他是到施工现场看了之后，考虑到将来老师们的实际困难，才另外拿钱建宿舍楼，这不属于无偿捐赠，其产权和支配权应当属于投资人。”
“就是说，今天封顶的幼儿园教学楼，与那两栋宿舍楼的产权剥离，不是幼儿园的附属资产啊。”黄副局长明白了，但还是有点儿不甘心地问道。“这位美女，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代表哪一方面说这话的？”
“我是市福彩中心营业部主任，现在的身份是中奖人捐赠幼儿园建设资金的监事，代表中奖人委托的市福彩中心对这笔资金的使用进行监督，并协调幼儿园的建造。贾主任，您说是吧？” 秦苏怡不亢不卑地回答说。
贾主任点点头，认可了秦苏怡的说法。但是他的心里并不舒坦，正因为这位手下干将居然“瞒报”了中奖人绕过福彩中心追加投资的事，自家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空，想想都牙痛呢。
争所有权的闹剧还没有演完，韩芳就走过来，笑吟吟地说：“文市长、各位领导，封顶的吉时已到，请参加封顶仪式吧。”
所谓的“封顶仪式”，就是市、区领导各执一把铁锹，往披挂着红绸布的斗车里铲进一锹早已搅拌好的混凝土，再由吊车把斗车吊到楼顶，让早已就位的几名工人把斗车的混凝土朝预留的空位倒入并抹平。仪式过后，由文副市长带着一众领导，挨个地与建设者代表、教师代表握手致意。当然，全过程都由媒体记者抓拍，然后和文副市长的书面讲话摘要一并报道。
文副市长的讲话之所以改成书面的，大概是幼儿园施工现场连个讲台也没有搭建，连麦克风也没有，只有韩芳小蜜蜂便携式扩音器凑数，看到这般简陋，怕是谁也提不起兴趣来。
“反正就是走个形式，能省几个就省几个。”事后，连禹若冰都笑话韩芳可真够精打细算的。
不过，那红包钱可真不敢省。
然而，当韩芳双手捧着装着一千元的大红包递到文副市长面前，并盛情邀请领导们出席“封顶宴”时，文副市长皱起了眉头问道：“每个来参加仪式的都有吗？都这么多？”
“市长，都有。不过里面的票票稍微有点儿不同。”韩芳不知所以地嚅嗫答道。
文副市长骤然间发了脾气，“这样一来你们要花几万块吧？哪来的钱？人家中奖人做好事捐赠了三百万，你们这人情花掉百分之一还要多，人家会怎么想？”
说到这儿，他转过脸来冲着围着的各部门领导们说：“这是咱们仙照市头一所通过社会公益捐赠建造的幼儿园，是为政府发展幼儿教育事业助力的。钱要花到正处，不能变相地进了我们的腰包。我建议，大家不仅不能拿这个红包，各部门还要向中奖人学习，都挤出点钱来捐赠一下。你们说行不行？”
各位与会者顿时傻了眼，这位上任不久且还是市委常委的副市长几句话出来，他们不但拿不到外快，反而要掏腰包，雁过拔毛可不是这么拔法的哇。
看到众人一时无语，文副市长哂笑道：“你们都是财大气粗的部门，不会这么吝啬吧？好了，从我做起，市政府为这所幼儿园捐赠一万元。我个人嘛，就捐赠一千元吧。”
市长发了话，恰好来的各部门大都是一、二把手，想推托也不好找理由了。市教育局黄副局长斟酌了一下，硬着头皮表了态：“幼儿教育也是教育事业的一大块，我们市教育局也捐赠一万元。我个人捐赠五百元吧。”
此时他的目光盯在文副市长身上，看到对方赞赏地点了点头，才算是放下了心。
紧接着表态的是度假区管委会章敏副主任，她那甜甜的声音说：“幼儿园是我们辖区的，我不管财务，但是回去向书记和主任汇报一下，估计没有多大问题。度假区捐赠五千元，我个人也捐赠五百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