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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日,黄昏时分。

一场聚乐横生变故,直指昭妃母子,险些酿成一尸两命的惨剧。

经手此事的所有宫人均押在慎刑司,面色惨白,接受审问,这一茬茬的人,暂时还没看出个蹊跷,苏培盛紧锁眉头,嘿哟着急上火的,皇上可是下了死命令,只给他两日时间。

哪个造孽的王八羔子,眼睛长在屁股上,这样的事也敢做。

苏培盛看着眼前畏缩惶恐的匠人和宫人们,突然眼睛转起,这人都不是傻子,昭妃再孕,皇上当宝贝一样看着,马屁还来不及拍,谁跟着没长眼去做这样的事,这富贵险中求,自己命都要没了,为谁求呢?

寻常宫人没那个胆子不敢做,能做的,要么报了必死之心,为自己家人落个余生富贵。

要么就自个与家中受了胁迫,被逼无奈的。

先找着那些最有嫌疑的,再多派些人,从家里搜罗查起,那便好办多了。

按这路子,几个时辰下来,终于有了些眉目。

金乌西沉,最后一丝明光也没入远山峦中,凉气沁人。

昭妃开始呓语,像是被梦魇缠住,浑身颤抖。

胤禛在床边坐下,紧紧握住她的手,沉沉呼唤:“莺儿。”

余莺儿呼吸急促,即使闭着眼,也能见她面上惊惧,抖动愈发厉害。

“卫临!怎么回事。”

卫临忙道:“回皇上,刚才一味药服用下,使娘娘已有苏醒之迹象,可也因惊吓过度,心神极其不稳,这才被梦魇缠住。”

话落。

“啊!”床上人一声惊呼。

余莺儿猛然睁开眼,瞪大的眼中害怕未散,迷蒙中又开始剧烈咳嗽。

“快,拿水来。”

余莺儿被扶起,喂下茶,她似乎才找回了一丝清明。

“孩子,孩子……”她颤抖着声音,去抚摸肚子,眼泪积了一汪水,着急问:“孩子没事,是不是没事?”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胤禛看着她,眼里是笃定。

她像是找到了依赖,一头栽进他的怀抱,胤禛轻抚她的脊背,余莺儿的哭声几乎震响在他心里。

“皇上、皇上……咳咳、咳咳。”

胤禛柔声安抚:“没事,都会没事的。”

“昭妃,你福泽深厚,孩子会平安康健的。”皇后站在一旁,也说。

卫临:“容微臣把脉。”

腕上搭了诊帕,时间一点点流逝,殿中压抑,静得可怕。

卫临脸色极其凝重,迟迟没有开口。

“太后驾到。”

胤禛松手起身去行礼,余莺儿坐着,身形单薄摇晃,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

太后应是也听闻了此事,一时不顾病体,来看昭妃。

“见过皇额娘。”

“不必多礼。”太后坐下,去看余莺儿,“可怜的孩子,大好的日子让你受惊了。太医,昭妃如何了?”

卫临收回手,回话:“启禀太后,昭妃…….今日湖中剧烈挣扎,晕厥呛水,心神俱震,之前几乎危在旦夕,微臣无法,一剂猛药而下,现昭妃人既然已醒,便没有大碍,只是……”

卫临看了急切的余莺儿一眼,又去看太后,似乎在问,是否要当着昭妃的面,如实说出。

“说吧。”太后隐隐叹息。

卫临小心开口:“胎象,胎象……太过微弱了,牛黄药力还在,吊住了胎儿精气,但之后恐怕很难保全。”

似乎受不了这个结果,余莺儿急喘几口,面色难看至极,她突然痛苦得狰狞,“啊……”

手伸进被褥下,拿出,颤巍的指尖沾满了鲜血。

见红了。

一时几人心都瞬间沉到了谷底。

“啊…..怎么会如此。”皇后惊声。

太后看了眼好似担忧的皇后,又看着即将失子的昭妃,一瞬闭目,胤禛则大喝:“保胎!快!”

场面再次杂乱。

紫禁城最尊贵的三人,一齐沉坐在外殿,没人开口。

良久,太后叹了口气,才说:“皇帝,昭妃还年轻,迟早会再有的。”

“皇额娘,若是天灾,朕亦无话可说。”胤禛说,似乎意有所指,“今日之事实乃人祸所为,怕是有人看不惯朕宠爱昭妃母子,想要她落得个一尸两命。残害嫔妃子嗣,手段狠毒无比,如果昭妃腹中之子不能保全,朕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人,以慰昭妃,以正纲纪。”

在场人似乎都心知肚明,他在说谁。

皇帝的意思很坚决,太后看出他压抑的怒火,点了点头没说话,皇后心中惊颤,面上险些失态。

三刻后。

卫临匆忙过来回话。

“如何了!”胤禛说。

卫临跪下,还在大口喘气,“万幸万幸,保住了、保住了。”

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方才几乎把不到任何胎象,情急之下微臣叫人将一点牛黄磨成了细粉,直接用水喂进,幸好皇上赐下的老犀牛黄是极其精纯之物,药力极强,才堪堪保住。”卫临擦了擦额角的汗,“牛黄性寒,孕妇本不该服用,但用在这时却是正合适,微臣也是偶然古书中看过此法,本不敢轻易使用,幸好不负皇上、太后所托。”

太后欣慰不已,点头说:“很好,你很好。太医院有你这样的能人,哀家很是放心。”她又去看皇帝,“犀牛黄的金贵之处哀家知道,宫里也没有多少,不是谁都有福气能用上,是皇帝爱子心切,将这样的救命之物尽给昭妃母子用,也是皇帝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保佑了我们爱新觉罗氏的子孙。”

胤禛终于笑起:“东西再贵重稀有,总归是人紧要。”

皇后当真也是松一口气,她虽不想看见昭妃母子安康,可事情已经远超自己预料,华贵妃被择出去,她的嫌疑难以洗清,皇上太过重视昭妃母子,若是真的出事,深究下去,这次恐怕连太后都难以保全她。

卫临又严肃说:“昭妃娘娘历经此事后,胎象虽勉力保住,可也比寻常虚弱许多,养胎便必须精细,需得极常一段时间卧床静养,且不能再吹风、劳心、劳神。这胎已经经不起任何周折了,不能再有一点刺激,若是沾染风寒或其他,微臣恐怕再也无能为力。”

“好,你全权做好此事,务必不能有任何闪失。”胤禛说,侧眼去看皇后。

莺儿这胎总归保住了,日后精心看照着,想必也能无虞,只要不再有人想动手脚。

触及胤禛视线,皇后瞳孔微缩,她看出皇上的警告之意。

她起身跪下请罪,说:“这次的事臣妾也有过错,操办典仪一事监察有失,臣妾这就去宝华殿为昭妃母子祈福,日日手抄佛经祝祷,求皇上子嗣安康绵长。”

太后说:“你虽然三病两痛的,典仪后面都交由了华妃去操办,可你到底身为中宫,许多事自己要心中有数,所有事都要妥帖,眼睛更要放得长远,平稳,不能一味叫旁人去做。这次你确有失察之罪,该谨记教训。今日是昭妃福气好,若再有下次,别说皇帝动怒,哀家也不会饶过你。”

太后喜静,所住之地清幽远人,现下身子还病着,从居所至九洲清晏,要许多功夫,她如何会来,自然是有人请来的。胤禛听着,岂不知道太后的袒护之意,他默然看着皇后衣上坠下的皎白玉佩,那是菀菀送给宜修的,他沉默了几息,终是说:“你有此心也好,去吧。”

皇后已经先行离去,听昭妃还在沉睡,不欲吵扰,太后和皇上也便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