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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凤鸾春恩车接了祺常在走,春风得意的马蹄行驶过,哒哒声响彻长街。

听得外头声音,余莺儿幽幽想着,她也想去翊坤宫侍寝。

应是红帐暖语,烛光晃晃,一夜销魂。

她叹息一声,不再多想,低了眼去看手中的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又开始发呆遐想。

夜风灌进,烛火噼啪跳跃起。

正魂游呢,周宁海突然来了,乍见翊坤宫的面孔,还有些没回过神的余莺儿心里掠过一丝罕见的心虚。

“有事?”

“娘娘说,上月的账本有一处错了,叫您过去给娘娘一个解释。”

“带了轿辇?”

“正候在外头。”

余莺儿笑了,是心想事成,还是心有灵犀呢?

勉强也算是凤鸾春恩车吧。

“走吧。”

此时还不算太晚,年世兰还没梳洗,正坐在榻上翻看账本,手侧还有一卷敬事房的记档,隐隐有被用力攥过的一角痕迹。

“娘娘。”余莺儿叫了一声。

“站在那。”见她径直就要坐上来,一点规矩都没有,年世兰似懒懒看她一眼,轻飘飘说:“跪下。”

余莺儿没反应过来。

“怎么,见了本宫不需行礼?谁给你的胆子在翊坤宫里放肆。”

干嘛呢?余莺儿想,摆这阵仗。

“难不成娘娘成了华贵妃,就与我生分了吗?”她委屈道。

年世兰看她,好像这会才想起要教她尊卑,“你也知道本宫是华贵妃,你只是昭嫔。”

余莺儿并没有如她愿下跪,而是直接坐下,耍赖道:“贵妃姐姐,我腿疼。”

年世兰给了她一记眼刀,不语。

余莺儿这才看见桌上合起的敬事房记档,她先是疑惑,而后明白了什么,手抚了抚卷上皱起的痕迹,狡黠一笑,“娘娘怎么想起看这个,吃味了?”

皇上娘娘自然不在意了,那便是在意她了。

“你成日说的什么浑话?”年世兰白她一眼。

“噢。”余莺儿去翻看,“昭嫔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年世兰猛地一甩手,打在记档上,有些恶狠狠的意味,“再多话就滚出去。”

一声夹了笑意的轻唏。

“我们要有孩子了。”余莺儿说,“给你养,好不好?”

余莺儿端着一张灿烂笑脸,看着她,脸沐在烛火光晕里,晃了晃年世兰的眼。

她好像没听懂,又好像听懂了。

脸色凝滞。

良久才喃喃:“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来养好不好?”

温柔的轻语,一下下刮着年世兰的心。

余莺儿静静等着她的答复,娘娘会要的,她知道。

娘娘心空了,她当然要用自己,用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点填满这个缺口。

同样,她需要一个联结娘娘的纽带,也需要一个固权固位的机会。

从喜欢上娘娘,再到筹谋着揭露欢宜香秘密时,她便一直如此打算。卫临的药,她身子调养无宜后便在用,皇上从天坛回宫后,她便把心思放在这方面许多了。

违背自己的心,自然恶心,但是她同样没有选择。

想要的东西,本来就有代价。

殿内很静,两人视线交错。

“你真的愿意……”年世兰问。

“愿意。”余莺儿很快说,没有一丝犹豫。

“我,我没有养育的经验。”年世兰看着居然有些无措,眼睛微微瞪大了。

“没事。”余莺儿安抚她,忍不住伸手去抚她的脸,柔声道:“娘娘是最好的额娘。”

年世兰没躲,就那样任由她轻抚自己的脸,迎着她温柔的视线。

轻微呼吸交缠,烛光下,似乎暧昧横生。

“我现在就要。”年世兰任性开口。

余莺儿失笑,她又不是下蛋的鸡,“等等。”

“要多久?”

“我还没怀上呢……”

年世兰顿时直起身,一下甩了覆在脸上的手,什么暧昧气氛都荡然无存,白眼一翻,“那你说什么!净是废话。”

“唉,快了嘛。”余莺儿看着娘娘“见利眼开”的模样,笑说,“别急。”

她又起身想要去和年世兰坐一块,被两道不悦的视线生刮着也恍若未闻,一屁股坐下,嘴里还不忘说,“娘娘这里好香。”

“滚远点。”年世兰好似嫌弃,却没任何动作,还是由着她坐着。

“不是你特意请我来的?”余莺儿说,“不知道谁见了我侍寝,还冲我发脾气。”

“我为什么不能侍寝?”

“为什么啊?”

“娘娘在想什么?”

“娘娘为什么发脾气?”

余莺儿喋喋不休,比外面聒噪的蝉鸣还吵。

年世兰冷哼一声,将账本甩她脸上,“蠢货东西,自己算错了账,本宫给你擦屁股?”

“那我是蠢货。”余莺儿接住账本,翻都没翻便爽利承认,而后还是不放过她,“那你为什么看敬事房记档?”

“本宫协理六宫,做事需要你来过问?”年世兰眯起眼看她,“本宫还没治你犯上之罪,成天在这里使唤本宫的奴婢,以为在永和宫当自己家了?半分尊卑规矩都没有。”

“娘娘尊,我卑。”余莺儿说,“但是娘娘疼我,便无需那些繁琐规矩。”

不等年世兰说什么,余莺儿转而从袖中取出一丝帕子,递给她,“我绣的,娘娘能收下吗?”

“少献殷勤。”年世兰瞥了一眼,手比嘴快,已经拿了,打量两眼,是个芍药盛放的图样,针脚普通,用色倒还尚可。

她伸手抚了两下,芍药花上,还驻足了一只似乎在啼鸣的黄莺。

她唇角沁出些笑意,而后压了下去,冷冷道:“真难看。”

“那你要吗?”

“用这种帕子,本宫拿出去能见人?”年世兰视线飘忽一瞬,“不过看你还算有心,本宫便勉强收下吧。”

余莺儿笑出声,惹年世兰又是一记危险的眼刀,于是忙说,“娘娘晚上还要帮莺儿检查账本,莺儿为你按肩。”

“算你识相。”

翊坤宫里,笑语盈盈,夹杂几声怒嗔,听着也是娇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