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之前，陈良以给洪涛送东西的名义，特意去草叶胡同找洪涛。
前段时间洪涛一直和张梅在山上，趁着过年处理圈养的野鸡。
国人对过年非常重视，今年供应不足，但家家户户过年总要见荤腥，不要票的鸡是解了燃眉之急。
“良哥，张梅她们那群丫头还真行，养了二百多只鸡，加上夏天晒的菜和山上的野货，这段时间我们都没少挣。”洪涛给陈良递过一杯水，开始嘀咕这段时间的经历。
陈良频频点头：“你记得提醒她们别卖粮食，如果非要卖我买下，钱不够我给你。”
他说完作势取钱。
洪涛连忙拦下：“不用你说我们也看出最近情况不太对，粮食和豆子都不卖了，干菜不缺，我们卖了不少。你也知道咱冬天只有大白菜和土豆萝卜，过年谁家不需要干菜加个菜？”
陈良一听放下手，顺势问：“钱你们商量好怎么处理没？”
他之前提议储备粮食，但张梅不太乐意，她更想换成钱，手里有钱心不慌。
“商量好了，”洪涛笑着露出大板牙，“我和你的都按照你说的准备好粮食，张梅犹豫了几天，后来说一半要钱和票，另一半也准备粮食。她钱多人多，留点钱票也好。”
一段时间下来，洪涛对张梅的偏见和敌意少了许多，反而多了一些同情。
大时代下混日子从来不容易，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张梅能带着一群女孩子逃离家庭，还自谋生计，太难得了。
陈良看大家心里有数，也就没有继续提醒。
“记得留出奶粉钱，你侄女最近饭量又涨了，奶粉供不上不行。”他已经想过了，只要能和李家寨和白冬满维系关系，奶粉一定让呦呦喝到上小学。
吃啥不是吃呢，奶肯定比米汤强。
洪涛立即答应下来，转念道：“等开春了，山上能继续养鸡，到时候我每个月鸡蛋和奶粉给你送两次。”
陈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到时候呦呦四五个月了，大概能吃鸡蛋羹了。
哎呦，也不能总是喝奶哈。
“涛子，你说你也挺细心的，还没有结婚的想法？”他调侃道，“等有了媳妇再生个孩子，以后就安顿下来——”
“不说这个，我没想过结婚，没意思。”洪涛苦笑一声，语气中颇为不屑，“我现在四处跑没人管，要是有了媳妇和孩子，我可就不能这么自由喽。”
陈良不以为意：“你要是结婚了，肯定不能再去黑市，不过看你的想法，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洪涛的童年不幸福，他本能地排斥成立家庭，但又能看出他对亲情的向往。
很矛盾，他也不能掰开揉碎反复说。
洪涛抖了抖：“良哥你好好说话，你不知道我是文盲啊？听不懂。不过你别担心我结婚的事了，我现在对结婚没有兴趣，浪费我时间和精力”
陈良没有深究结婚话题，他冷哼一声：“你当我催你结婚啊，是你嫂子让我催催你，看你天天在黑市跑不放心。”
鹿清兰拿洪涛当弟弟看，因此也希望洪涛能早点安定下来。
但结婚这个事，对每个人来说不是必需。
陈良说着取出一副毛线手套：“给你，你嫂子前几天跟同事买的，说给你戴。好好保护一下你的手，冻伤了以后不方便。”
洪涛感动地涌上眼泪，他不在意鹿清兰是买的还是自己织的，因为他知道家里做衣服都是陈良做。
但鹿清兰惦记他，是真拿他当弟弟。
还有去世的鹿大妈，也拿他当干儿子一样对待。
洪涛猛然抬起头：“良哥，虽然我们俩认识的早，但你以后要是对不起我嫂子，我认嫂子也不认你。”
陈良：？？？
好好好，他只是工具人是吧。
陈良气笑了，又觉得这也是好事：“本来我还犹豫要不要和你说，看你有心，你帮我们一个忙吧，关于你嫂子和侄女的事。”
洪涛大手一挥：“什么帮不帮的，你说就行，没必要犹豫。”
行，陈良和洪涛关系好，也没有卖关子。
“事情是这样，前段时间我带你侄女到正良胡同，有人偷走呦呦，我绕了一大圈，求到一处四合院，他们才帮我找到孩子……这应该是一个局，但我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不好过去自己查看。”
他略过霍昌坚的作用，只说呦呦被偷走的事情以及那处神秘的院子。
“正良胡同？”洪涛皱眉，“那边以前是花柳一条街，良哥你过去——”
陈良气得拍他的脑袋：“别乱想，我是过去收破烂，建国以后早取缔了，不过我也没有想到那边乱七八糟。”
不是风评的问题，他甚至觉得有地下帮会。
惹了帮会，比惹了婊子还麻烦。
“知道了，”洪涛揉揉脑袋，委屈道，“你轻点，再打人就傻了。呦呦没事儿吧？你知不知道他们名字，我先侧面打听一下。”
“院子主事人叫月姐和蓉姐，两个装腔作势的女人，而且月姐比蓉姐的地位更高。”陈良想起呦呦昏睡中提到的人名，补充道，“还有一个叫长脚的人，只是隐隐听到，不确定有没有姓氏和对不对。”
洪涛记下这几个名字：“没问题，这几天黑市热闹，我碰到人去问问。你没事别过去，我街溜子被发现也只当我无心，你不一样。”
“大过年的，我去串门子也说得过去。”
陈良突然改变主意：“不然你别过去——”
他差点忘了，洪涛亲妈改嫁的人家就住在正良胡同附近。
洪涛拒绝：“不，我就要去，我拿了一兜麦糠去恶心他们。”他说着眼睛一亮，转身从后面背出个编织袋，“差点忘了，良哥你拿走。”
陈良下意识解开编织袋。
嚯，半兜子麦糠。
洪涛挤眉弄眼：“礼多人不怪，多拿点东西也能唬人。”
陈良扶额。
这小子，比他还黑啊。
不过未必现在就给老陈家，等饥荒的时候再送……啧，他可真是大孝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