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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鸦啼金井下疏桐 > 第143章 商贾在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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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很妥帖。

药铺虽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却不是迎人的买卖,谁也不想得病,更不愿意旁人说自己有病。

“这儿呢,这儿呢!”跟着来的邻里将板车往前推。

掌柜见状“哎哟”一声,忙张罗扫地的学徒取来担架将人抬进药铺。

“不用!”老大及时喝止住了他们,“我们这是皮肉伤,就想问问伤药几钱。”

都说不花钱的东西最贵,看诊不要银钱,那药方和药总要花钱吧。

他可不能就这么任由这帮看出殡不嫌殡大的人,把他们一家子坑了。

掌柜关切地问:“这皮外伤也分淤肿流血,总要看看伤处才能对症下药不是?”

“衙门的板子打的。”立刻有人说道。

“挨了十下呢。”还有人补充道。

老大只觉得面颊红热,恨不得立刻掉头而去。

他的祖母此时站出来,对掌柜的说:“我的两个孙子,做了错事,挨了打是应该。可到底是我的亲孙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疼啊,您是开药铺的行行好,也不用什么好药,只要是那能止疼的给我们一些就行。”

旁人听出来了,这家人是不想花钱,彼此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等着掌柜的回应。

“老夫人您先坐下歇歇。”掌柜的亲手将老妇扶到店门口的竹椅上,转身让一个学徒将他刚刚装好的贝壳拿过来。

“您看看这个。”掌柜的挑起贝壳里的绿色药膏在太阳下展示。

看戏的人群立刻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这能看出什么来。”

“不过这气味倒是挺好。”

掌柜了介绍道:“这是个祖传的伤药方子,专治跌打损伤。是我们这小店儿镇店的宝贝。”

“看着平平无奇啊。”

掌柜的耐心与围观的人解释:“虽然看着普通,药效却极好,普通的皮外伤只用这一点就够治了,用的时候只需要往伤口上浅浅一层。一天一次,很快就能见好。”

老妇岁数在那儿,也见过些好东西。见这药膏味香清冽,色泽匀实,就知道不是药婆货郎手里那些糊弄人的便宜货。

“这东西看着倒好。”老妇叹了口,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看自己的两个孙子:“这么好的东西,这两个兔崽子不配用!”

板车上的老二老五听此言,立刻号哭起来,陈述自己做的错事。

“奶奶我们没脸治啊!”老二悔恨地道,趴着的姿势十分限制他的发挥,他只能用手不停拍打车板。

“奶奶,我们皮糙肉厚明天就好了,等好了,我们还能给您尽孝。”老五哭得呜呜咽咽。

围观人群中,有人低声对身边的人笑道:“你瞧瞧,这家人是不是讹上了。”

哪知身边的人回他道:“你连高老太一家子都不知道,新来的吧。”

他冲哭得抱成一团的祖孙几个扬了扬下巴:“他们一家子都没个正经事做,以前全靠高老太太一个人,谁家出殡就请她去哭灵,倒是也能维持生计。只是前几年老太太去沛南出过一次,舟车劳顿,回来大病一场,也就做不动了。”

“她这几个孙子看着倒是都好,就是去码头上扛包也不至于让一家人饿肚子啊。”

“扛包出苦力?”那人笑道,“你是真不知道他们家啊,高老太太以前总说自己跟河西高家同出一脉,高家那位当了驸马的,见了她也要喊一声叔祖母。”

“真的假的?”

“真的又如何?这儿是海洲又不是河西,给她面子喊她一声老夫人罢了。”那人不屑地撇撇嘴又道:“不过,人家自持身份啊,宁肯让这些孙子闲在家里吃桑树叶子,也不让他们跟码头上那些‘下人’混在一起。”

说着那人又笑着讥讽道:“这下好了,吃了官司,就是罪人了,连‘下人’都不如。”

这边看客们说着,那边高老太太一家,在药铺门口搭了戏台唱着。

倒显得药铺的掌柜跟个外人似的。

他等高老太一家哭声小了,又不动声色瞟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行人。

“老夫人莫哭,这药啊,本不贵,又是拆开卖,花不了几个钱。”

没等高老太反驳,围观的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糊弄谁呢,你又说这药好,隔壁街金医堂的跌打损伤丸还卖五百文一瓶呢,你拿着这一点儿怎么也得二百文啊。”

“二百文是这种瓶子。”掌柜的连忙从柜台上取来一只白瓷瓶,又举起手中的贝壳,“这种用壳装的,最多摸两次,只要五文钱。”

掌柜的报出了价,众人立刻议论纷纷。

“五文也太少了,掌柜的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有人笑道。

“金医堂的药丸里有珍贵药材除了治愈伤口还能滋补养身,所以卖的贵一些也是理所应当。”掌柜的不紧不慢解释道:“我们这药专门治愈伤口,没必要虚高价钱。”

“你这药,治扭伤管用吗?”又有人问道。

“管用,涂上用掌心推开就行。”

“给我来两个小的。”

有第一个人掏了钱,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里靠近码头,来来往往的多是漕工与修建码头的工匠。

他们日常做活的时候,难免受伤。哪怕只是很小的伤口,若是没有愈合就沾了河水也是很容易丧命的。

正需要这种能迅速愈合伤口的药。

“给我那个瓶子,我带回去给弟兄们也分一分。”

此时有好事的人冲着高老太去了。

“高大娘这药也不贵,您就卖一点,给他们兄弟匀一匀先试试药效。”

“是啊是啊,你们看,我手上这个伤口刚刚还渗血呢,抹上药就没事了。”

“奶奶,咱就买一盒。”老六被人群盯得不自在了,低声对他的祖母说道“若是不管用,再闹也不迟。”

“胡说什么,怎么就胡闹了。”高老太轻声训斥道,但六孙子说的不错。眼看人越聚越多,她们一家本来就背着罪名,再把官差引来肯定不能向着他们。

“老大,就跟掌柜的买两份吧。”

“奶奶,我今日出门匆忙没带钱。”

“老三!”

老三一见大哥和祖母都狠狠瞪着他,只得掏出五枚铜钱:“就、就这么多……”

说着递给了掌柜,取了一份药过来。

“先给我涂,我给二哥试药!”这时老五突然伸手。

老三本就与五弟关系好些,又念及平日里两个人没少出去瞒着其他人偷吃偷喝。

也不顾二哥骂骂咧咧,把药全用在了老五的背上。

一家人等着看药效,周围的人也伸长了脖子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老五试着从板车上爬了起来。

“诶,好像真有点用。”他下地走了两步。

高老太连忙将他拉过来,仔细检查他的后背。

“这淤血看着清了。”又连忙拉着孙子走了两步。

老五反手摸摸自己的后背:“好像也不疼了。”

还趴在板车上的老二连忙道:“快给我也用用!”

这下不等几个兄弟推诿,高老太立刻掏了钱出来,盯着装药的学徒多抹了一勺。连忙接过,给二孙子用了。

起效比老五还要快。

高老太见两个人都能走了,就让老大将自己扶上车,一家人脚底抹油赶紧离开,今天已经丢够人了。

众人盯着高二高五健步如飞的背影,啧啧称奇。

“乖乖,这药厉害了!给我来一瓶,啊不,两瓶!”

“我也要一瓶!”

围观的众人纷纷出钱。

此时有人多问了一句:“别是一伙人唱戏吧?”

被人白了一眼:“板子是衙门打的;店是新开的,听老板的口音还是个外地人;如何能串通。还能算准了今日田有狗带着人在码头闹事,新县令动了怒真把人抓了还罚了板子?”

问的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虽有疑惑,但也只是摇摇头离开了。

掌柜的连忙劝阻争抢伤药的人。

“这药啊,放久了,药效就会减弱。诸位还是什么时候受了伤,什么时候再来买吧。这药一年四季都有,不必争抢。”

好容易将这群人送走,掌柜的看看已经空了的药罐子,让学徒们赶紧把门板装上,关张打烊。

门一关,他就瘫在了椅子上。

学徒殷勤地奉上茶:“文掌柜的,您辛苦。”

却不想文三冰立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嘱咐多少次了在海洲别说我姓文。”

学徒一个仰倒,捂着脑袋委屈道:“知道了,掌柜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事跟柜子里的药一样重要知道吗,咱们要在海洲立足就要一再小心,多谨慎都不为过,若是做不到,你就在黄塘呆着别回来了。”

纵使文三冰把这个打小跟着他的学徒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也不得不在这事上说重话。

他来海洲的时候,客栈的方老板就直截了当地与他说过,现在海洲的浪不平,云家要出事。若是有人顶着文家的招牌来海洲做生意,难免会让云家那些看不惯文老板的人,借题发挥。

“掌柜的,我明白,咱们隐姓埋名是要做大事的。”学徒立刻道。

文三冰点点头,又对铺子里其他人说:“你们也要牢记这一点。”

“知道了,掌柜的。”年轻的学徒们异口同声。

文三冰稍微放下心来,将茶水一饮而尽,放空一会儿,突然一拍脑袋站起来:“坏了,差点忘了。”

他连忙对学徒道:“你去客栈找方老板,就说今日伤药卖的极好,再请她准备些新鲜的瓜果在……”

文三冰想起,来海洲第一天,方老板备的接风宴上那些他都叫不上名字的鲜鱼海味,忍不住咽了口水。

“再……”他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话到嘴边改成:“请方老板为两位大夫准备一些好鱼好肉。”

学徒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用心记下,又忍不住建议到:“掌柜的辛劳一天,不准备点自己爱吃的吗?您上次说客栈对面那酒楼里的烧鸡好吃。”

“我看是你想吃。”文三冰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学徒不好意思地笑笑,文三冰叹了口气,对他还有其他几个各自忙着的学徒道:“罢了,你们几个这几日也够辛苦的,等收拾完铺子,我带你们去吃。”

钱就先问方老板借点吧,文三冰苦恼地捏捏自己的钱袋。

贪心不足蛇吞象,他在黄塘铺的场子太大了,虽说把其他药商都撵出去了,但是光是打点当地官员豪绅,就花了不少钱。又要加急准备药材。

去年大姑娘交给他的那些钱已经所剩无几。

在回本之前,他是要过几天紧巴日子了。

“掌柜的,今天的账算完了,您看看?”在柜台后面算账的学徒将账本交给他。

文三冰看完点点头:“挺好,以后就按着这个写。”

这个学徒的字写得好,又会打算盘,算账的一把好手,文三冰已经打算明年开始升他做账房。

再看看账本的内容。

“果然如此,勉勉强强啊。”药铺第一日的收支勉强相等,只是扣除要给两位大夫的诊金以后,就亏得厉害了。

想什么来什么,文三冰刚让算账的学徒,算好诊金,在内堂的两位大夫就出来了。

这是一对夫妻,男是林姓,女为胡氏。原本行走江湖,悬壶济世,在北地一带小有名气。

方老板将他们二人带到文三冰面前时,他还不敢相信,这样的人物居然要在自己的小药铺里坐诊。

还是方老板主动为他解了疑惑,原来林大夫是文家的远亲,他有个在北地从军的侄子,这孩子的母亲与文老板是姊妹。

知道了这对夫妇与东家的关系,文三冰更是万分小心,不要怠慢他们。

“林大夫,胡大夫,今日辛苦二位了。”文三冰连忙笑着招呼道:“这是今日的诊金,二位数目可对?”

“怎么可能出错呢,掌柜的也太小心了。”胡大夫连数都没数,就放进了自己的钱袋里。

林大夫笑着看妻子将钱装好,然后对文三冰说:“我俩今晚要在海洲逛逛,劳烦掌柜的与方老板说一声,不用准备我们的饭食了。”

说完两人就手牵着手从药铺侧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