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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鸦啼金井下疏桐 > 第139章 一扑而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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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百秀楼门口嚷嚷的。”云桐提醒道。

南宫蕙回忆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无奈地说:“我只是说云松若有事就来衙门找我罢了。”她松了一口气:“我怎么可能说出那么不谨慎的话来。”

云桐微笑道:“可是我的侍卫刚刚来告诉我,街上已经传遍了,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南宫县令的第一剑要往云家头上劈。”

“不……不能吧,这种事就别说笑了……”南宫蕙故作轻松地笑笑。

云桐也不言语,欣赏着桌上摆的玉石花卉盆景,将南宫蕙撂在一旁。

南宫蕙冷静地将刚刚在百秀楼前自己的言行过了一遍,立刻意识到自己那话说得有多让人误会。

“难怪父亲总告诉我要谨言慎行,完了,全完了。”南宫蕙胳膊撑着桌子抱着脑袋,向云桐求情:“姑娘能不能在云翰林面前说说好话,悄悄把我扔回樵郡就是,可别给我伯父写信。南宫家可没有要跟云家对着干的意思。”

“你是你,南宫家是南宫家。”云桐温柔地安慰南宫蕙,“云家也不会为了一个人就与南宫家翻脸。”

“那……你的意思是,”南宫蕙将事情理清楚以后,头脑也清醒了许多,“让我放开手做?”

“我是觉得,你公开要查云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云桐探过身去,趴在南宫蕙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能行吗?”南宫蕙犹疑道。

“你看今日保护的那两名侍卫如何。”云桐自信地说,“再者,兵贵神速,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

南宫蕙认真想了想,觉得云桐这法子还真行。

她又看看她对面这个还不到十岁小姑娘,才思敏捷,四平八稳,相比自己,她才更像一个早已及笄的人。

南宫蕙感叹道:“这世道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云桐眨眨眼睛,只有这个时候南宫蕙才觉得她是个孩子。

“前几年出了个十岁带兵挑沙匪的江雉,后来苏家有了个五岁出口成章的奇才。”南宫蕙掰着指头给云桐数,“更不用说云家,先有个云权九岁写清议,又有你这么个……”

南宫蕙想了想措辞:“满肚子坏主意的小妖怪。”

“神童年年有,这些年多几个又有什么稀奇。”云桐毫不心虚地道。

“你看看。”南宫蕙像抓住了云桐的把柄一样,稍稍抬高声音:“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被外人说是小妖怪都不生气发火。我妹妹要是听我这么喊她,早跳起来捶我了。”

云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有什么生气,难不能你说我是妖怪,我就真变成了妖怪了吗?”

就是你不说,我都活了两辈子了,也算不上是个寻常人了吧,云桐心里默念道。

南宫蕙双手合十举到面前:“桐姑娘老成持重,是姐姐我幼稚了。不过……”

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云桐手套上的白绒,软软的很舒服,见云桐也不躲,她便大着胆子用手摸。

她今年也做了一条兔毛围子,只是想着来了海洲要穿男装就没有带过来。

“你要是喜欢兔子毛,我明日送来一些。你从樵郡骑马过来的,没带什么行李是不是?”

“那就却之不恭啦。”南宫蕙开心地道,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就闪过了好几种衣衫样子。

高兴完,她心悦诚服地看着云桐道:“我父亲总说,入仕先修心。我看你这心修得就足足的了,等你一及笄,马上就能去皇后身边做女官。”

“做女官啊……”云桐上辈子也有几个十分信任的女官,她们除了替她起草诏令,多是被她派出宫去民间行走,多亏了她们带回来的信息,云桐在面对百官的奏折时也不至于心里没底。

“好像挺有意思的。”

南宫蕙看着云桐抿嘴而笑,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条路。

她张了张嘴,又把嘴闭上。

云桐是长女,不管她要婚嫁还是留在家里,都象征着云家的选择。

若是云家送她去皇后身边做女官,南宫蕙想,那十皇子登基就会容易很多。

“不过,我大概不会进宫吧,也不会去皇后娘娘身边。”云桐突然道。

南宫蕙一愣,脱口而出:“你如何知道?”

“因为我不愿意。”

这种事是你不愿意就能不去的吗?

南宫蕙刚想这么说,突然想到,她自己不就是擅自从家里跑出来的吗,在这个问题上,她好像没有什么立场指责云桐。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聊闲天儿了。”南宫蕙伸了个懒腰,“我要去歇息了,咱们明日就照你说的来,你可不要把我卖了。”

“放心吧,明天过后,云松就不是麻烦了。”云桐笃定道,“不过,你就要开始思考如何恢复女儿身的事,冒领官籍可是重罪。”

“我早就想好了。”南宫蕙道,“我的母亲因为大哥亡故日日以泪洗面,父亲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我大哥走上仕途,我是替我大哥尽孝。”

“这倒是个好主意。”

“你听我接着说呀。”得了云桐的夸奖,南宫蕙得意地笑了:“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海洲县令吃力不讨好,没几个人愿意做。我这个官职没有人盯着,也就不会有人存心要治我的罪。而且,在京中,咱们齐州的官员向来团结,我在海洲做官,只要云家没有意见,又有谁能说嘴。”

“皇上向来管不上任命地方官员,他若是坚持要把你杀了,那就是插手齐州的事。”云桐轻声补充道,这就是惹朝中的齐州官员不高兴了。

“就是这个理。”南宫蕙说到这儿,讨好地给云桐将手套上的毛捋顺:“所以,我能不能活,全靠你一句话了。”

*

次日,艳阳高照。四月宛如盛夏。

码头上没有遮挡,到了正午,连地面都是烫的。即使漕工与工匠都习惯了苦力活,顶着这样的日头,也难免让人吃不消。

午休的锣声一响,所有人都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去码头库房外的棚子里领取他们的补给。

今日除了平日里的饭食,每个人还领到了一块烧肉和一碗米酒。

众人自然是千恩万谢,负责发放餐食的官员,大声对他们道:“今日炎热,特地给备下了酒肉,以犒赏大家。大家一会儿再辛苦辛苦,加把劲儿,今天把这条栈桥修起来,晚上还有好酒好肉。”

“若是今天完工,能让咱们敞开了吃吗!”人群中有人问。

“管够!明日还能歇半天,工钱照给!”官员豪爽地宣布,反正是云家出钱,他这好人做的轻轻松松。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

这种嘈杂,惊动了躲在仓库后阴凉处的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

“大热天的,这帮人吵什么吵,这么有力气怎么不去多搬两块砖!”那男人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去。

“干爹,干爹!您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两个平日跟着他的小工,捧着米酒跑过来。

“一个两个都是井底的蛤蟆,见过什么好东西就来吵老子清觉!”男人破口大骂。

小工谄媚地笑着:“您尝尝,若是觉得不好,再赏小的们耳光也不迟。”

男人吸吸鼻子,只闻到一股酒香,他一把夺过酒碗一饮而尽。

米酒甘甜,正好滋润他干了半日的喉咙。

“不错,有长进,还知道买官坊的酒孝敬我。”

“干爹,这是那个小官发给雇工的,人人都有份。”

男人一皱眉:“怎么回事,我出去看看。”

说着他甩了甩睡麻了的胳膊,大步流星朝着工棚走去。

管事的官员看到他,先是一愣,很快满脸堆笑:“田老大,这是忙完了?”

“忙着呢,这不是听说衙门在这儿发酒过来看看。”

姓田的男人说着拿起一个酒坛。酒坛已经空了,他又拿起第二个,也空了。

“哟,真不巧,今日天热,酒发的快。”

官员虽然还笑着,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

田老大见状冷哼一声,高声道:“这酒是云家的酒坊出来的,你拿云家的酒给这些泥猪疥狗吃,你这是拿云家的银钱打水漂呢!”

说罢,他将酒坛狠狠摔在地上,炸开的碎片飞出去,让周围怕他的工人躲得更远了。

“田老大这话就不对了,这酒出自衙门开的酒坊,全都算在修筑码头的花销里,今日大家都辛苦,如何喝不得?”官员的声音有点颤抖,但还是顶着田老大的压力,抬高声音让每个人都听得到。

人群中顿时出现低声附和。

“你们这些贱骨头,谁说的站出来!”田老大又扔了一个酒坛,“这酒坊是我们云家出的钱和米粮,出来的酒也是你们配喝的!”

酒坛再次碎裂,码头上安静的连鸟鸣都听不到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冒出一个戏谑的声音:“你姓田又不姓云,上赶着给云松当孙子,不丢你们田家的人啊。”

“谁!”田老大被彻底激怒了,火冒三丈,眼睛都红了。

他冲了上去,瞪着人群。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而他的两个喽啰,到了表现的时间,骂骂咧咧地挤进人群。

其中一个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板,躲过那些人高马大的工匠,瞥见一个矮小的女人。

立刻上前要将她推搡出人群。

“是不是你!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你骂我们爷爷。”

在码头上赚力气钱的女人,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主儿,面对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再一用力将他推出三丈远。

“弱鸡骨头,以为奶奶好欺负是不是,酒是奶奶我一担土一担土赚回来的,轮到你在这儿狗叫!”

喽啰本就是狐假虎威的混混,摔在地上四脚朝天,嘴里哎哟着,爬不起来。

一个人动手,其他人也就蠢蠢欲动。

只听有人喊道:“姓田的这孙子,天天睡大觉,饭没少吃钱没少领,还动辄欺负我们,不能饶了他!”

此言一出,田老大暗道不好,一手把身后的官员拉过来,挡在身前。

“你们这群暴民要造反不成!”

官员是个文弱书生,挣扎了几下,只得高声喊:“你袭击官员,你该当何罪!”

官员一边喊着一边护住了自己的头,今天这一顿揍他怕是躲不了了。

“都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聚众私斗,你们好大的胆子!”

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

官员像听见救星来了一样,连忙喊道:“大人,南宫大人!卑职在这儿!”

然而不管是他的求救声还是新县令的喝止,都很快淹没在群情激愤中。

“大人,下令吧。”站在南宫蕙马旁的伏照轻声提醒道。

南宫蕙深吸一口气,一扬手:“把他们都拉开,抓住闹事的!”

两人身后的二十余名带刀差役,立刻冲进人群。先是拉开最外围还残存理智的人。

这些人见差役来了,也清醒过来,连忙呼喊自己的同伴停手。

差役们两人一组,打散人群。最后将战场最核心的那几个人都按在了地上。

“你们不能抓我!我是云家的人!”田老大被摁住脑袋的时候,高声叫喊。

“呸!”最早动手的妇人,朝他啐了一口。被两名差役抓住肩膀,拦住。

“有什么事去衙门说,去衙门说。”差役劝道。

妇人哼了一声,甩开差役们的手:“我自己走!”

南宫蕙此时下了马,走过来查探情况,她伸手搀扶坐在地上喘气的官员:“何巡检可有受伤。”

“没有没有,谢明府关怀。”何巡检连忙爬起来,拍打衣服上的灰。虽然狼狈,可他的眼睛却兴奋地放光。

“是这几个闹事,砸了酒坛,还伤了人。”他指着田老大和他的喽啰们厉声道:“还挟持我,挟持官员这是大罪!”

何巡检话语里的喜悦远远大于愤怒。

他早就想收拾这些人了,平日里仗着有云松撑腰,在码头上惹是招非,没有他们,这工程早修完了。

被点名的三人,连声道冤枉。

南宫蕙也不听他们废话,交代差役们:“捆起来,带回去,开堂审问!”

何巡检下意识道:“可是老大人今日不在衙门。”

南宫蕙翻身上马,朝周围聚拢的百姓一拱手:“我是新来的县令,今日第一次升堂审问,敬请诸位乡亲父老前来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