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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就说话,不要吓到孩子。”云晦十分不满朱十一那副对人命满不在乎的样子,正色道:“云氏一族诗礼传家,已有百余年。所谓以仁安人,以义正我。岂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去杀人,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朱十一自知触了霉头,心虚地看向文落寒。谁知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瞧我这张嘴,怎么说话呢。”朱十一连忙低头认错,这些世家大族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这话一说出口不就是把云家的脸扔在地上踩,“您就当我是放了个屁,勿怪勿怪。”

“您是江湖中人,过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活,遇事先想到先下手为强也是合理。”云晦耐心劝解道:“只是眼下,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都还不知道,贸然下杀手有违天理。既然您也说我们人多势众,一般山匪轻易不敢得罪,那我们就先去村子里看看……”

说到这儿,云晦回头看了眼文落寒,文落寒欣然点头:“多加戒备就是了,朱老板这可到了您显能耐的时候了。”

“嘿嘿,文老板看得起我。”朱十一连忙从文落寒递给他的台阶下去了。

云晦带着云桐回了车上。

出事的时候,花嬷嬷已经把云青玲抱去了她的马车。

“刚刚吓到你了吧。”云晦愧疚地摸摸云桐的头发,看了一眼文子月。

云桐摇摇头,她还在想刚刚父亲说的那些话,越想越悲伤。

她的父亲是一位真正的君子,一辈子践行他的那套仁义道德。即使与云晏翻脸的时候,他依然拒绝用下三滥的手段解决云晏。

因为他知道,若是与云晏闹翻致使家族分裂崩溃,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最后,他选择用自己的死换女儿的自由。

云桐上辈子为了活下去,做了太多与父亲的理念相违背的事情。

但是云桐知道,如果父亲知道了她做过的事情,也只会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大姐儿能保护自己,爹爹很开心。”

父亲的理解,反而让云桐更加难受。

“爹爹,你别怪姨母,我已经是大孩子了,这些事情我若是不知道以后怎么保护这个家。”云桐轻声道。

“是我考虑不周了。”文子月也垂下眼眸。

“我们的大姐儿还小呢……唉……”云晦长叹一声,“可已然是这样的世道……”

云桐越看越揪心,连忙转移话题:“您和我多说说村子的事情吧。村里的那位孝廉,您见过吗?”

“那位孝廉若是还健在,已经年逾古稀。村口有座记载他事迹的石碑,一下马车你就会看见。”

“碑文是你父亲写的。”文子月为云晦补充道。

“是爹爹的字!”

“只是借宿在村子里的时候,我闲来无事写的。”

话题就这样被岔开。

村子并不远,云桐觉得自己在车上坐了还没有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就停下了。

正如云晦说的那样,云桐下了马车就看到村子门口并肩立着两座石碑。

其中一座被风雨侵蚀已久,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另一座新的,上面的碑刻云桐一看便知是父亲书写的。

在村口玩耍的孩子们,看到有车队停驻,连忙跑进去喊大人出来,也有胆子大的凑上来看。

一个与云桐差不多大的男孩,盯着云晦看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好奇突然变成了喜悦。

“爹!娘!云夫子,是云夫子回来了!”

云桐不禁看了眼自己的父亲,他上京这一路敢情是做了一路的夫子教了一路的书?

村子的里正,年逾半百,被自己的孙子领出来。

看到云晦一行人这么大阵仗先是一惊,接着热情地迎了上来。

“老丈别来无恙?”云晦朝他行了个礼。

“使不得使不得。”里正摇着双手,弯下腰要对云晦行礼。

“几年未见,您怎么还见外了呢。”云晦伸手搀扶。

“云老爷回来咱们村里怎么也不派人提前说一声,丫儿她爹快把那几只鸡都宰了。”

“老丈……”

“快进屋里坐,屋里坐。你们几个站着做什么,还不给云老爷把车马卸了。您在京城吃惯了大鱼大肉,千万别嫌弃这粗茶淡饭。”里正一面拉着云晦寒暄,一面招呼村子里的青年帮车队归置东西。

“怎么会呢,老丈。”

“里面请里面请,丫儿她娘呢,还不出来迎迎两位夫人!”

文落寒与文子月领着云桐姐妹俩,跟着里正的儿媳妇往里正家走。

里正的这位儿媳妇姓柳,文落寒叫出她名字的时候,她激动地差点没哭出来。

有不少村妇认出了两人,过来打招呼。

文子月一边与她们应承,还能一边给云桐介绍她们是谁家的姑娘、谁家的媳妇。

一行人跟着柳氏进了里正家的内屋。

这里收拾的很干净。因着过年,贴红挂金很是好看。

“都说贵人多忘事,您二位却还记得我们。”柳氏激动地涨红了脸,给她们倒茶添水的手都颤抖了。

“柳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文落寒笑着说,“我那时候怀着身孕,多亏了你做的腌菜才能吃下饭去。”

说着低头对云桐道:“若是没有这位嫂子,你都不一定能生下来呢。”

“这就是您接生的那个孩子。”文落寒给柳嫂子介绍道,又指了指云桐旁边的云青玲,“这是子月的女儿。”

“见过夫人!”

“见过夫人。”

两个孩子大大方方地与柳嫂子行礼。

“哎哟哟,我算哪门子的夫人啊,两位小姐叫我一声柳嫂子,就是给我添福添寿了。”柳嫂子乐开了花,又忍不住仔细端详起云桐。

“这孩子啊,就像地里的秧子,见风就长起来了。上次见,大小姐才只有这么大。”

柳嫂子伸手比划道,比划着比划着,突然伸手逮住一个掀开门帘朝里头探头探脑的女孩。

“见了人也不知道问声好!”柳嫂子将女孩拽过来,“这是我女儿大丫,我经常和你说的两位夫人就在这儿了,还不快问好。”

“我知道,我知道,别拽着我。”女孩站在文落寒面前,学着刚刚云桐与云青玲的样子,行了个礼。

这礼自然行的七歪八扭,她自己当然也知道,冲着云桐姐妹俩不好意思地笑。

然后抬脸对文落寒道:“我娘经常给我说起您,说要不是当年有您的药,我就生病死了。这是救命之恩,我应该给您磕个头!”

说着真的跪下来朝文落寒磕了三个响头,又利索的爬起来。

文落寒从自己的手上褪下一只银镯,拉过大丫的手套在她腕子上。

“哎哟,夫人这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你家闺女给我磕了头,我可不得给她压岁钱?”

“这……还不快谢谢夫人!”

“谢谢夫人!”

柳嫂子性子爽朗,与文落寒姐妹虽然几年不见,可聊几句往日同吃同住的情谊也就回忆起来了。

母亲们聊的热火朝天。

云桐这边倒显得有些拘谨。

还是云青玲掏出了自己的花绳,问大丫:“你会翻花绳吗?”

傍晚,里正设宴款待云晦一家时,云桐姐妹已经和大丫混熟了。

她们三个孩子坐在大圆桌的小桌子旁,一边吃一边聊,还偷偷喝了几口柳嫂子酿的桑葚酒。

主桌上,云晦将里正让到主位,文落寒与文子月坐在他下首。朱十一被喊来陪席。里正则亲自搀扶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云桐听大丫说,这位婆婆就是村里那位孝廉的夫人。

酒过三巡。

云晦忍不住还是问起了,村子附近是否有山匪的事情。

里正放下酒杯,看着云晦面露难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