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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湖

君山上黑黢黢一片,只有零星几点灯火,远没有众匪啸聚时的喧嚣热闹。

李、萧两家联手破了君山后,萧家神火飞鸦营全数撤离,只余李家虎威军清理战场。

清理战场,说穿了就是收尸,萧家的特务营——神火飞鸦果然是不同凡响,出手狠厉、作战勇猛、杀伐果断,一场战役下来,存活的匪徒并不多。这全是因为虎威军不杀投降者,神火飞鸦营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是对方害怕投降了,他们往往也是收势不住地一刀抹了对手脖子。神火飞鸦营,这样的凶器令李孟春咋舌之余还有些后怕,萧家之能远非他所想象,如今这样的世道,对天下苍生来说,端看萧家用什么样的心态入世了,真的是祸福难料!

君山最高处,有座两层的阁楼,整个楼层只有一间房中有亮光透出。

门口处,两名虎威军士兵东倒西歪,已经不省人事。

室内,一灯如豆,忽忽闪闪。粗陋的矮桌子旁坐着个三四十来岁的汉子,双眉浓墨如帚横卧,一脸胡茬参差不齐,这是名不修边幅的汉子。汉子也不管两名士兵为何突然晕倒,只施施然继续喝他的酒。在这寂静而有几分诡异的深夜,他沉着镇定地令人吃惊。

“呵呵呵呵”如夜枭般的怪笑传来,室内有黑色雾气凝结。

黑色雾气中,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脸容慢慢出现,接着,老妇人的身体四肢也凝结成型。

这莫非是君山上的山精水怪半夜里出来觅食了?居然来得这样蹊跷而又神秘可怖!

汉子还是不为所动,依然故我地喝着酒。就凭这份定力,已不是常人能及了!

黑袍老妇人眯缝起三角眼,凶厉的光在其中汇聚成精芒。

“呵呵,之前如此意气风发的范大王,现下成了阶下之囚,还能如此安之若素,倒叫老婆子佩服得紧。”

范钵放下碗,面对突然如鬼魅般出现的老妇人,他不见半丝害怕,反而冷笑一声,镇定说道:“琼楼之主深夜驾临,难道就为了跟我这个落魄之人,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

“呵呵呵,倒是个爽快人!那好,我们就打开天窗户说亮。如今,君山天险已破,你们有何打算?”

范钵站起身来,这个汉子身量其实也不高,他有些落寞地自嘲:“我的军队已经被李、萧联军打败,我自己也成为阶下之囚,还能有什么打算,沈楼主太高看我了。”

黑袍老妇对范钵的冷淡很不满意,她“哼”一声,发出了更尖利的声音:“你后头的主人呢,你丢了洞庭湖水域这么大片地盘,他也不闻不问吗?”

范钵巨震,他惊疑不定地望向老妇人,强自镇定地问:“沈楼主何意?我哪里有什么背后主人。”

“当”老妇人提起手里的铁木拐杖,在地上只轻轻敲击一下,花岗石地面就四散皲裂。

这样的威慑,普通人自然是要吓得屁滚尿流。

然而,范钵不是普通人,他木然地望着皲裂的地面,再抬头,眼中还是平静无波。

“沈楼主也一把年纪了,何必火气这么大呢!”

被称为沈楼主的老妇人阴冷地笑起来,细小的三角眼中流露出怨毒的光芒。

“不是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吗?为何到了这步田地,范大王还不肯说说,你的主人到底想干什么?老身不信,你们号称十万人,就这么被打败了?虎威军真的有这么厉害?据我所知,你们有很厉害的武器都没拿出来使用呢,对不对?”

“噢?这倒新鲜了,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有厉害的武器没有拿出来,能克制萧家的神火飞鸦?不如沈楼主给指教一下。”

范钵大马跨金刀地重新坐下,痞气十足地抠着耳朵,一脸聆听教训地看着老妇人。

老夫人唇角紧抿,三角眼上翻,久没有人敢这样对她不敬了,她显然是气得不轻。可很快,她又阴毒地怪笑起来。

“呵呵,看来不说点真格的,你是不打算和我好好谈了?既然如此,我老婆子非得说点儿真格的了,是不是啊——范姑娘?”

这一声“范姑娘”倒真惊着了对面的人,范钵惊跳起来,惊诧地问:“你叫我什么?!”

“这样就对了,给点儿反应才对嘛!老身亲自前来,自然不是对你一无所知的。我也无意戳破你的秘密,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轻易就被打败了?你们的家主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想放任萧家做大,从此真的在江南一手遮天么?”

范钵在老妇人说话间迅速冷静下来,他平静地说:“既然沈楼主有备而来,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我背后的确是有人的,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鄙主人并不会跟我交代为什么要这样做。至于说放任萧家做大,这个您放心,萧家的麻烦并不需要我们煞费苦心地制造,自然有人会很热衷于替我们办这件事儿,沈楼主只需拭目以待便可。”

范钵顿了顿,望着老妇人,略带嘲讽地问道:“我倒是很好奇,沈楼主跟萧家不是盟友关系吗?据说您的那些滋补身体的血食都是萧家替您张罗的……”

范钵眼神幽暗,沈楼主来意不明,他不能这样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呵呵,久在江南地面混,他又如何不知道点儿琼楼这个神秘组织的内幕?现下就抖露一点儿,看看这妖妇什么反应。

“啊呵呵呵”又是一串夜枭般的怪笑,老妇人得意地说:“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老婆子一向坦诚。从前吧,我与萧家的确为盟友,但在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其实,我跟你们河间范家合作的历史更为悠久!”

这次,范钵彻底愣住了,原来老妇人对她的底细知之甚深,看来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了。

“好吧,沈楼主,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能告诉你的,我也不藏私。”范钵口里服软只是为了稳住老妇人,桌子底下他则攥紧了拳头。这个沈楼主到底知道她的多少秘密?!实在不行的话,她只有铤而走险,制住这个未知的敌人。方才,老妖妇露的那一手,看似功力深不可测,事情有些棘手啊!

老妇人并不急着回答问题,她拄着拐杖,行至窗边,仰望夜空。

今夜,无星无月,是个阴天。

“可惜啊,今夜看不到星星了。”

范钵皱眉,似有不耐。谁高兴大半夜地,与一个丑陋的老太婆讨论星星月亮,这不是对牛弹琴之举么?

“今儿是个阴天儿,看不到南斗六星,看不到那据说代表帝后的天府星了!”沈楼主颇为遗憾地说着。

可这话在范钵听来,却如一记惊雷!她的眼神骤然凌厉,然寒光只在她眼中一闪而逝。打她未必打得过,不如虚与委蛇,看看这老货到底知道多少!范钵镇定心神,继续装糊涂道:“沈楼主,这也大半夜了,您到底想对我说什么,我真的不太明白。”

沈楼主用一根如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范钵,声音变得如同钢刀刮过石头般尖利刺耳。

“我老婆子就想知道,你们范家对那个丫头有兴趣没有?如果有,我们可以合作啊,反正我跟你们家主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他龟缩在河间,我找不到他,你就给我带个信,问问他,我想动了那个丫头,他没有意见吧?”

老妇人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指又指向天空中南斗六星的方位。

范钵默了默,继续装糊涂:“您是说文秀鸾吗?你们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她得罪您老了?”

“呵呵”老妇人用嘲讽的眼神打量范钵,说出的话已经很不客气了:“范——姑娘,你这样装糊涂就不好了!谁人不知,现在这天府应命之人是蕲州李家那个丫头!你扯什么文秀鸾做什么,她配吗?”

沉默半晌,范钵不再装糊涂,慎重问:“沈楼主,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动李家那个丫头?”

暗中,范钵的拳头捏的更紧了,多年经风历险,她深知谋定而后动的道理。一定要搞清楚,这个老女人到底掌握了些什么再作计议!

“这个简单!其一,老身要从她身上知道南楚宝藏 的秘密。我们琼楼为此损失了不少人,我势必是要讨回来的;其二么……”

“其二如何?”范钵紧紧发问。

“其二,老身现下还没有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老妇人又嘴角紧抿,不肯告诉范钵她的打算。

范钵沉思半晌,眼神闪烁,最终问出了口:“到底你们是如何判断出她掌握了南楚宝藏的秘密?”

老妇人得意怪笑:“自然是她身边的人吐露出来的!只可惜我们三番两次追杀她,都被她幸运地避过去了。上次,萧家那个世子为救他,甚至不惜以身挡箭,他这是公开宣告,他要保护那个丫头了!所以,我们已经是敌非友了。”

范钵冷笑:“仅凭一面之词,你们也相信了,对一个小姑娘穷追不舍?我看她并不知道什么宝藏,她若知道,如何不告知她的父兄或是夫家,这说不通啊。”

“我们能咬着她不放,也不是无的放矢的。据说,她最先进入湖心岛地宫,极有可能拿走了关于宝藏的重要线索。至于告没告诉旁人,你又如何知道呢?我看那个李孟春说不定早就知道,只是隐而不发,静待时机而已。你跟这个人打交道多年,难道还不清楚他的为人吗?”

说到李孟春,范钵的神色就有些莫名,她眸色连闪,方才镇定反问:“您也知道是据说了,所以事情更有可能是她什么也不知道!一个小姑娘,一定揣不住这样的大秘密,神色间不可能不露出端倪!”

老妇人不耐烦了,长期以来,她习惯了身边人对她唯命是从,偏这个范钵一再违逆她,这令她极端不快。若是楼里的人敢这样,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可范钵不是她的下属,而是那个可怕的人的下属,她还真不敢杀范钵。她按下怒气,武断地说:“不管如何,她杀了我的手下大将,老身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的!范姑娘,你倒是很顾惜这位姑娘啊,莫非——”

“莫非什么?我哪里有顾惜她了,也仅是就事论事而已。”惊慌终于在范钵眼里闪现。

“呵呵呵呵,十几年前,李孟春也在洞庭湖剿匪。那时候的范大王才是真正的范大王吧?两方打打停停,也是闹了不少时日。我听说,李将军闲暇去花楼听曲,一来二去地,认识了一位小玉姑娘。当时,李夫人殷氏正在孕中,这边打仗,她自然就不便跟在丈夫身边,李将军没有管束,就和那位青楼女子成就了好事,后来……”

“你……你想说什么?”范钵的声音已有些变调。

小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个久远的名字,以至到如今听来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但那些久远的、隐秘的事,这个老妖妇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她说她同本家早就合作过,难道是本家透露给她的?

“后来么,殷氏腹中的胎儿莫名其妙地早产夭折了。再后来,李家二房还是多了名嫡女,这其中曲折,颇令人玩味啊。”

范钵愣住,后背冰凉,半晌不知道如何接话。很多事她是瞒着本家行下的,现在,这个沈楼主似乎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是不是说明,其实本家也早知道了?那本家为何要假装不知道,放任她行事呢?

“问问你的家主,要不要跟老身合作?反正暂时,我不会要了那个小丫头的性命,你慌什么!”

范钵抬头,欲辩解一二,却发现老妇人身形已经开始涣散,最后只余一抹黑雾。

一声长叹,范钵咕咚一口喝尽碗中烈酒,酒水洒了满脸也不管不顾,突然,她反手探入脑后,寻摸片刻,就慢慢牵起了一块皮肤。

人皮被慢慢撕下。是的,老妇人说得对,范钵其实是名女郎!

她戴着人皮面具,难道是为了掩藏绝世姿容?可——这人皮之下的面容,却疤痕纵横,堪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