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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州地界,年年会举行龙舟比赛。

沈家是地方豪绅,超有钱的那种,每年的龙舟比赛都由沈家出资举办,因而官府特别允准沈家在最好的地段观赛。

当然沈家历年都是同李家一起观赛的,用沈家老太太的说法就是两家人在一起热闹。那是不是李家没有好地方看比赛?李家东府的大老爷李仲夏乃蕲州刺史,李家还会缺地方看龙舟比赛吗?两家年年一起看比赛,还因李刺史的夫人就是沈家的姑奶奶,沈蓉嫡嫡亲亲的姑母。

今儿沈蓉有点儿心不在焉,李琅并未前来观赛,他尚在荆州大营不曾回返。沈蓉母亲老嘀咕说是时候该定下两人的婚事了,李琅在军中越发有建树,又文武双全、俊美练达,只怕惦记的姑娘该越发多了。沈母打算趁今日气氛好,提一提,让他二人早点完婚方才安心。

沈蓉回头看了看今天也盛装出行的李二夫人,河阴殷家的四小姐,名门望族的翘楚,坐在那里,自有一股端凝威严的气势。就是李瑰月那顽皮的丫头,在她母亲身边,也不敢造次,与两人独处时候的言行大相径庭,完全一派千金贵女的矜持模样。可她端不了多久,就在她母亲身后冲沈蓉挤眉弄眼,沈蓉不禁莞尔。

今日沈夫人的意图,殷四娘是知晓的。沈家因是商贾,对女儿嫁入李家很是有高攀之感。从当年大夫人嫁进李家到现在想把沈蓉嫁入李家,他们都小心翼翼,深怕行差踏错,惹得李家不快。殷四娘可不是那等眼皮子浅又喜装清高的妇人,她深知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的道理,清高能当饭吃吗?从帝王将相到平民百姓,谁敢说不用钱的。所以,当李大夫人小心探问她可愿以沈蓉为媳时,她是明确表示接受的。李大夫人这人吧,略显懦弱,这些年大老爷总往府里抬人,东府里妾室一大堆,免不了生些龃龉,李大夫人既无法阻止夫君反复纳妾,也不善管理大老爷的那些莺莺燕燕,总是徒然伤感。沈蓉不同,从小沈家遍请名师教授她琴棋书画、经史子集,就是女儿家该擅长的针黹女红、管理庶务也没有落下,且沈蓉本身善于谋算,独立决断,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儿媳人选。最重要的是,沈老爷早就扬言,将以半数家财嫁女。想到此处,殷四娘眯了眯眼,冲沈蓉招了招手。沈蓉会意,忙不迭走近殷四娘:“二叔母可是口渴了,要来点冰镇酸梅汤么?”

殷四娘爱怜地拉拉沈蓉的玉手:“你们小姑娘家家的,也不拘非要在这待着,这会儿龙舟比赛还未开始,你可与月儿他们姐妹四处逛逛。”

李二夫人的善解人意,解放了一众不耐的小姐妹,大家都高兴地三三两两地在看台附近转悠去了,当然都是前呼后拥地跟了不少仆从。

沈蓉自是跟李瑰月一道的,姑母嫡出的都是男娃,不好跟他们厮混,但沈蓉也不想跟大姑父庶出的女儿们过于亲热,惹得姑母不快。

惊堂木“啪”地一声响。

话说百年前,天下二分,北越南楚两国隔江对峙。北越王一心想统一天下,御宇独尊。然而南楚王也不甘落后,终日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大有气吞山河之心。两国僵持不下,反倒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和平气象。北越有一学究天人的谋臣姓文名重,他献计北越王,敌强宜智取,可献美人与之,以佚其志,以弱其体,以曾其下之怨,长此以往,其必败之。

蔷薇夫人就这样被派往了南楚。北越王话说得很漂亮,南楚王是天纵之主,今北越得绝世美人,不感自享,愿献上美人,以表称臣之心,不日他亦将亲赴楚都,献上国玺,从此再无北越国,只有北越臣。

蔷薇夫人一到南楚,楚王惊为天人,果然宠爱不已。然不是所有人都如楚王一般色令智昏,楚相伯允接连三日跪坐宫门,请求陛下移出祸国妖姬,楚王怒而罢相;楚王后惊闻此事,脱簪去服,亦长跪楚王寝宫外请求杖杀妖女,楚王索性下旨废后;楚王为蔷薇夫人建琼楼、采奇珍、擢亲近,对于胆敢冒犯夫人的人一向不留情面。帝妃二人经常作长日之饮,少问国事,如此不消几年,南楚烈王就民心尽失。

北越大军兵临城下之时,南楚烈王竟无心拒敌,反而担忧琼楼中的蔷薇夫人受到了惊吓。烈王抛下战事回返琼楼,却发现蔷薇夫人不见芳踪,已然人去楼空。烈王悲愤之余,横剑自刎。

遂北越一统天下,号大越。至于那位美得倾国倾城的蔷薇夫人,似乎是在世间消失了一般,再无人见过。有人说夫人另有心仪之人,任务完成,她就随那人归隐田园了。

茶楼里,李瑰月和沈蓉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人讲《蔷薇夫人外传》。大家都议论纷纷,有骂红颜祸国的,有骂昏君无道的,那个激愤的样子,好像关他们什么事儿似的。瑰月气不过,大声驳斥道:“这关蔷薇夫人什么事儿,不要把男儿的失败归咎到女人身上好不好,那个楚王自己是非不分、昏庸无道,丢了江山反而怪罪到女人身上。真是可笑!”

不想,这一下像捅了马蜂窝了,大家都纷纷指责瑰月:“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知道什么,还不回到自己娘亲身边去,瞎掺和什么呢。”

“我哪里是瞎掺和了,这南楚亡国自然是楚王自己的过失,再说这北越王……\"

深知瑰月性情的沈蓉慌忙打断瑰月:“二叔母该等急了,我们回吧。”说完丢下茶资,强拉瑰月出了茶楼。

冷静下来,瑰月也知道自己错了,蔷薇祸楚、北月救民都是官方论定的事情,自己一时激动,居然就准备说北越王也不是好人,幸亏被沈蓉给拦下来了。瑰月知道厉害,马上讨好道:“多谢蓉姐姐,我今日孟浪了。”

沈蓉横她一眼:“你说你一挺聪明的小姑娘,能不能不那么冲动,一百多年前的人了,犯得着你给打抱不平吗?你想去煌煌卫所喝茶吗。”

“是是是,月儿错了,蓉姐姐教训得是,我倒不怕煌煌卫,就怕我娘,可不能让她知道今天的事儿!”

沈蓉无语,李二夫人名门出身,她教育出来的女儿应该不至于这样跳脱,可月儿为何如此……如此……嗯,不谙世事呢?

二人正欲回观赛台,突见得前面一片骚乱。

一匹匹健马疾驰而过,路人小贩不及避让,弄得狼狈不堪。

“哇——娘亲,你在哪里。”道中间一垂髫小儿惊惶啼哭,大约是慌乱中和自己娘亲走散了。

“哒、哒、哒”又有健马飞驰而来,小儿还兀自哭泣,不知避让。来不及了!瑰月只有跑上前去,抱起小儿——马已至眼前,纵然她有些拳脚功夫,也来不及避开了,她只有护紧小儿,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围观众人也是睁大了眼睛,以为马上要目睹一幕惨剧了,突然眼前人影一花,仿似起了万千重影,众人揉眼,复看——马已去,小姑娘和小孩完好无损地站在路边,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

有妇人惊慌失措地来牵走孩子,瑰月舒了口气,扭头要答谢救自己的人。

白衣墨发,身材颀长,气度沉稳,容貌……容貌看不见,因他遮了半幅丑陋的傩戏面具挡了面容,但通身的风华葳蕤,瑰月一时看得呆了,忽觉江南春天似乎还未尽去,所以风也温柔,云也缱绻。

男子眼里盛着戏谑:“姑娘无事吧,下回不可如此莽撞,救人前需考量自己能力,量力而行。”

瑰月脱口而出:“哪里考虑得了许多,都踌躇顾虑,小娃娃岂不是非死即伤。”

黑衣男子一怔,继而眼里星芒闪闪:“有道理,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面对艰险亦不迟疑,姑娘大无畏矣!”

瑰月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还未多谢公子相救之恩,公子身手如此了得,不知师承哪家。”

沈蓉想捂脸,这时候不应该问公子高姓大名,救命之恩,随后自当与家父一同登门道谢才对吗?问什么师承,这是要去做同门吗?!

“区区拙技,不足姑娘挂怀,在下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

白衣男子飘然而去,瑰月还痴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有些人注定会遇见,有些宿命里的故人注定会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