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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梯子上爬下来，邢骁霏觉得两条腿都有点发软，连续7个小时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到这一刻才算完全松弛。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驾驭军机，飞翔在“战场”上，那种感觉和前世和平时期的飞行体验也有很大不同。
这一趟下来，他忽然有点理解杰克为啥动不动就要和他换位置了，其实就是得着机会能放松就放松一会儿。
就好像他现在一样，满脑子就只想美美吃上一顿，喝上几口，睡一大觉，甚至，发泄一下。
毕竟轰炸汉口，意义非同小可，这个爆炸性的报复行动，在布伦海姆绝对的速度优势和超大航程优势下，终告顺利完成。
虽然此举可能狠狠扫了果府空军和三城防空部队的面子，但从积极的一面看，如果真能刺激到他们，从而更重视防空建设，在未来也可以多让日本飞机吃点苦头。
“反正大量抛洒抗日传单，唤起民众重视日本的威胁，这总是没错的。”他一直抱着这个想法。
所以邢骁霏没一点负疚感，他回头自豪地看着布伦海姆，漆上南粤空军独特的雪白色涂装后，布伦海姆庞大的机身少了一些怪兽属性，更像一只巨大的天鹅了，比原来的深绿迷彩顺眼，显得安静秀气了很多。
他的机组人员江涛和罗水满正从梯子上往下爬，动作也显得疲惫不堪，从早上飞到现在，加上紧张，体能也早透支了。
邢骁霏走上去和江涛拉拉手，鼓励了两句，打发他赶紧去洗澡，再睡个小觉休整一下，这才把罗小满拉到一边，低声问，那架飞机究竟怎么打的？击落了？
罗水满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家伙忽然一下从侧后冒出来就朝我们开火，我一边喊有飞机，一边就跟它对射了。”
“他没打过你？”
“我觉得它应该是双联7毫米机枪，我是双联装7.7毫米的机枪，火力差不多，他打中我了，我肯定也打中它了，但没打下来，我们也没事，后来它不知道是怂了还是没追上我们，就不见了。”
邢骁霏带着阿满在机身上细找，机尾和背部果然见到十几个清晰的窟窿和小凹坑，明显7毫米机枪打的。看上去没啥大碍，道：“行，回头找机修师看看。”
罗水满有点害怕：“邢总，我知道该听到你下令再射击的，可是他们一声不吭就干上了……我没在天上那个过，来得突然我一紧张，手就扣上去了……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了。”
“我没怪你。谁打咱们，咱们当然要打回去，这没毛病，以后要记得先听命。这次嘛，谁都有第一回，咱们能平安回来就好。”邢越非搂了搂他肩膀。
“走，吃饭洗澡去。”
……
大沙头二沙岛这边，景色是很好的、珠江边一片地势非常开阔，放眼望去，有种水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这里十八年前，正是中山先生所建立第一支空军的驻防地和栖息地，是受“航空报国”所感召，立志征服蓝天的勇士们最神往的地方。
发生了宿舍偷袭事件后，邢骁霏就没回过燕塘军校，搬到了大沙头机场宿舍，第二天罗水满也给叫了过来，江涛是前天才搬过来的。
这里住的条件比起军校倒也好不了多少，也是大通床，吊顶风扇，但有小锅炉，保证淋浴有热水，食堂是小灶，可以点菜，所以吃饭洗澡这两件事上，提升还是很明显的。
不过，六月的天气热得实在够呛，刚洗完澡睡起来，没一会儿又是一身汗，邢骁霏喊道，阿满，你看看还有没有啤酒。
有有有，啤酒来了来了。江涛满脸笑容抱着一箱啤酒进来，箱子上还有些卤味。
江涛和阿满两人七手八脚把东西摆开，江涛邀请道：“邢总，今天你带着我们出战顺利，凯旋而归，咱们自己先庆贺庆贺，如何？”
哈哈，这么丰盛，那我就不客气啦，邢骁霏一点没谦虚就坐了下来。
一大口菠萝啤灌下去，爽！舒服透了！
江涛一挑大拇指：“邢总你这飞机开得可真是没得说。今天我俩跟着你，算是捡了个功劳，我江涛万分感谢。先敬你一杯。”
罗水满见江涛敬了，也想敬酒，张张嘴，却又停下了。
江涛知道他寡言少语，笑他道：“阿满有什么话，就快说啊，想给邢总敬酒就抓紧点，要不然我可要第二轮了啊。”
罗水满的脸红了红，举起杯向邢骁霏敬酒，但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
邢骁霏知道他就这样，也丝毫不在意，两人爽快喝干了，不知道是不是借着酒劲，罗水满却忽然开口道：“邢总，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啊，阿满有啥话你只管说。”邢骁霏笑道。
“邢总我听说，有人想要买飞机。买广东空军的飞机，一架飞机能给两万港币。”
邢越非奇道：“两万港币，买一架飞机？”
“嗯，除了教练机不论什么飞机都要，两万一架，飞南昌飞香港都行，过去一个人还给100块港币安家费。”
邢骁霏听他说到飞南昌飞香港，才明白过来，敢情这是南京放的又一个大招啊。银弹攻势。
他现在多少也懂点行情了，外面行价是16块港币换1英镑，两万块港币也就1250英镑，英镑美元4比1，折合6000美元，能换一万八千个大洋。这么一来，南粤空军全部满打满算不够100架飞机，花不到二百万个大洋就全都拿下，还带着陈济棠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飞行员。
常申凯果然不愧是常凯申，可真是太会算账，太会耍钱了。这打仗打成了算账游戏了。难怪都说用兵伐谋，打仗以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将军。嘿嘿。
阿满又担心地问道：“邢总，咱这个大飞机要是卖了，是不是能比两万港币还多？你会不会也飞去卖了？”
邢骁霏摇头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飞去卖的，买这飞机别说两万港币，二十万港币也不够。再说这飞机根本不是我的，我凭什么卖啊。”
江涛忽然插嘴道：“可空军的飞机也不是那些飞行员的啊。人家才不管你，只要谁能飞过去就当谁的。”
“怎么，这事江涛你也听说过？”邢骁霏笑着问道。
江涛点头承认道：“差不多都知道，听说人家不光要飞行员，连我这样的无线电员，阿满这样的好机枪射手，只要和飞机沾得上边的，人家都要。去了就给100港币当安家费。”
邢骁霏笑容不改道：“不管空军飞行员那边怎样，咱们不要胡思乱想就好。”
不出意料，江涛的眼里多少露出点失望之色。
这下，邢越非心里更知道怎么回事了。显然，陈济棠明着来的时候，常申凯一直在动暗的，在南京的运筹下，一个兵不血刃瓦解粤空军的巨网早就张开了。
除了飞机飞行员，好的领航员，无线电员，机修师也算是宝贝，但如果消息都能传到阿满这样机枪射手耳朵里，那就是说，常申凯的手，在南粤空军里已经伸得很长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