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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一点多,酒席才散。

聂天擎持着酒意上楼回房,推门进屋,穿过影壁灯昏暗的外室,就见里屋亮着两盏床头灯。

俞茵还没睡,正侧身躺着,面朝房门的方向。

他视力极佳,很清晰就对上她视线,淡笑低问:

“怎么还不睡?”

说着,就走到衣架前,开始宽衣解带。

俞茵没说话,只安静躺着,看他自己立在那儿忙活。

聂天擎脱的差不多,赤脚踩在地毯上,因为太过安静,就回头看了眼,依然对上她漆黑澄明的眸。

他薄唇浅勾,温和语声很轻:

“等着爷,洗洗就来,很快。”

俞茵轻嗯了声。

看他走进盥洗室去,很快就听到哗啦啦地水声。

约莫一刻钟,人从盥洗室出来,只穿了条棉白亵裤,擦着潮湿短碎的头发,迈着闲散步子走到床边。

聂天擎丢了巾帕,掀开被角翻身上床,一下就挪到俞茵身边,搂住她在额角和眉眼吻了吻,大手探入被中抚摸她肚子。

他眼里噙笑,嗓音低哑:

“想爷了,是不是?”

俞茵抬起一条纤细玉臂,挽住他脖颈,脸贴在他肩窝里没吭声。

聂天擎喟叹了声,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一下下亲她面颊和耳廓,低低说:

“乖,别太黏人,你现在可受不住,别让爷犯错...”

俞茵埋在他肩窝里,语声细糯开口:

“大帅。”

“嗯?”

“...我听说,你在营地,因为军妓所一件事,跟手底下的人发脾气了?”

聂天擎轻抚她背脊的手顿了下,微微后撤,垂眼看她,声线低悄问:

“听说?听谁说?”

俞茵抿了抿唇,乌黑桃花眸盯着他不语。

聂天擎眼里掠过了悟,清笑叹道:

“副官处那帮人,私底下嚼舌根儿,周雨听了,说给你们几个听,是吧?”

俞茵扯他耳朵,“你为什么发脾气?”

聂天擎任她揪着,啧了声,低声跟她念叨起这件事儿。

“营地的军妓所,有明文章程管制,里面那帮做皮肉生意的女人,都是自愿来去,爷下过令,不准强绑强禁女子留在军妓所,有人触犯军律,爷当然要发火儿!”

俞茵拧眉,“强绑强禁女子留在军妓所?大帅说冯郊?”

聂天擎眉心皱了皱。

俞茵难掩惊讶,默了半晌,轻声说:

“一定有什么原因,冯郊跟你多少年,不是那么糊涂的人。”

聂天擎鼻腔里哼笑了声,“谁人一辈子还不犯个糊涂?”

俞茵:“...就算是,可他是大帅的左臂右膀,您在营地因为军妓所的事,给他闹难堪,就没想到其他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她话没说完,因为看到聂天擎黑了脸。

他唇线都抿直了,是在压着火气。

俞茵抿唇,安静凝视他。

静了片刻,聂天擎抽出搂着她的手,闭了闭眼,心平气和地开口。

“茵茵,正因为他明知故犯,带头破乱军律,爷才不得不严惩以待,所有人都在看着。”

俞茵拢住被头,垂下眼睫,轻声说:

“那许岩有没有跟大帅讲,下面人都在胡乱议论,大帅因为一个妓子,对冯副官长动仗刑,还打那么重,这背后的意味很值得推敲?”

聂天擎一顿,猛地扭头看着俞茵,甚至坐起了身,气笑问:

“茵茵,你在想什么?这有什么可推敲,一个妓子,她......”

他气笑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到俞茵乌黑眸子里的认真。

她认真了。

俞茵眼睫眨了下,撑着手坐起身,拢着肚子靠坐在床头,安静地理清了思绪,才轻柔开口。

“我没想什么,我听到的,都是旁人的想法。”

“大帅因为一个军妓所的妓子,责罚了冯副官长,而这个妓子在军妓所消失了,这是我听到的,关于她去了哪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揣测。”

“现在我想听你的想法。”

“擎哥,你为什么突然关注到军妓所的一件纠纷,而那个女人,又是什么来历?值得你去关注,去动怒。”

她很平静地在问他,态度并非是质疑,更像是在探讨一件寻常事,这让聂天擎心底的浮躁缓了缓。

他沉了口气,也靠坐到床头,肩臂挨着俞茵。

俞茵顿了顿,偏过头看他,澄静眼里透着询问。

聂天擎侧脸看了眼她,清声开口:

“原先淮城南地那姓胡的军阀,冯郊当时落在他们手里,吃了些苦头,后来打下南地,爷让他自己去料理恩怨,没再过问这件事。”

“他这个人,你不了解,是颗睚眦必报的心,私底下动刑狠着呢。”

“他要把人都杀干净了,反倒什么事儿都没有,但姓胡的有个女儿,也参军,很受看重,在军中有很大的话语权。”

“这个女人,在牢里用非常手段羞辱过冯郊,触犯了他的底线,他记恨在心,翻着手段折磨这女人,挑断了她手筋,还把她送到了军妓所。”

“那女人也是骨头硬,成了半残废,受这样的羞辱,还活到现在。”

“那天爷在营地,一个军官被从军妓所抬出来,下面都被咬断了,出这么大的事儿,你说老子该不该过去看?!”

俞茵惊愕,“咬,咬断...”

她下意识掩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聂天擎气的磨牙冷笑,“不去不知道,去了才晓得,是冯郊手脚料理不干净惹的祸!”

“有血性,又能隐忍到现在还不死,这么狠的女人,还能留着她?多留一日都是后患无穷!”

“罚他杖刑,老子没打断他腿都是看多年情分了!”

俞茵听这话,怔然说:

“大帅,把那女人杀了?”

聂天擎眉峰微斜,“不杀了,留着过年?”

俞茵,“......”

聂天擎缓了缓脸色,浅叹口气,抬臂揽住她肩,细细摸搓着俞茵纤细手臂。

“男人没了命根子,活着还有什么劲?”

“不杀了那女人,不惩处冯郊,柳俊那头儿都说不过去。”

“底下人都知道那女人是冯郊送进军妓所的,不少人心知肚明她的来历,却没人说破,他们是故意过去羞辱她,才出的这次意外。”

“老子不光要罚冯郊,还要罚他们这帮包庇他的人!”

“…难保柳俊回头,就不怪罪到冯郊头上,往后他因为下面那根断了,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还不一定受刺激,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这件事,后续的麻烦还多着呢...,爷是不管了,让冯郊自己去担着吧。”

俞茵抿抿唇,“那你把那女人杀了,怎么没人知道?都说她失踪了,各种乱猜呢!”

聂天擎挑眉,“杀个妓子有什么好宣扬?”

“她又是败军女军官,聂军军律里有一条,不准残虐俘虏,还有一条,不能欺辱老弱妇孺。”

“你算算,冯郊因为一己之私,违背多少条军律?”

“再不压着点儿处理这件事儿,他副官长的帽子不得当众摘了?”

俞茵:“......”

说到底,大帅你也算是徇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