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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孤儿寡母,日子若是过得下去,怎么还能舔的开脸来给二叔二婶添麻烦?”

顾雪鸢跪直了,眼眶通红,柔弱素白的脸看起来楚楚可怜。

“把我们送回岷县老家,这跟当初安顿在那个镇子上,又有什么区别?”

她抹了抹眼泪,开始卖惨:

“二婶恐不知道我的经历,那镇长要强逼我做姨太太,大嫂和婷婷也因为这件事不堪受扰,我们才连夜逃离镇子的!”

俞茵淡淡眨眼,“那你多虑了,上次是大帅忙于征战,走的仓促,安排不够周全。这次你们回岷县,他会调派一队兵给你们看家护院,不会再有人敢骚扰你们。”

顾雪鸢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

“刚开始或许安稳,日子久了呢?那些当兵的,都是为了军功和军饷,守着孤儿寡母算怎么意思?”

“二婶,人都有私心的,我跟大嫂带着婷婷,没个依仗,在这世上活不好的!”

“要是大哥和二爷还在......”

她以手背掩住嘴,哽咽声带了几分凄哀。

俞茵眼睫半敛看着她,眸里似有若无地笑意似沁了冷芒。

“说到底,缺个依仗,是么?”

顾雪鸢泪盈盈抬眼,拢着清愁的眉目,说不出的柔弱委屈。

俞茵,“民国了,寡妇再嫁不是什么稀奇事,你们想找男人依靠,随便,男欢女爱的事情旁人管不着。只一点......”

她敛着眼帘,乌色瞳眸淡的凝霜,一字一句轻念:

“别来缠着我丈夫,我会不高兴。”

顾雪鸢泪目瞠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俞茵,那张素净的脸更白了。

“二婶,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哦?我说错了?”

顾雪鸢羞愤咬唇,“我们都是聂家的女眷!聂军是姓聂的,倘若公爹、大哥和二爷还在......”

“那他们还在么?”俞茵清柔打断她。

“他们!他们...”

顾雪鸢潸然泪下:

“他们都是为了聂军才死的!我公爹待二叔不薄,把他当儿子养!你们怎么能把我们驱逐门外,怎么能这么对我们呢?!”

俞茵冷睨着她,黛眉拧了下。

“你也不用哭哭啼啼地,你待的地方是俞宅,不姓聂,我想怎么驱逐你,就怎么驱逐你,聂天擎来了也管不了!”

她扶着围椅扶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睥睨跪在脚下实力卖惨的女人。

“实话告诉你,姓聂的他入赘俞家,这个家,我说了算。”

估价般淡淡扫量了眼顾雪鸢,俞茵牵着冷笑,说出更刻薄的话。

“你要自觉你们对聂天擎还有价值,就到他面前去哭,有本事说动他留下你们,随便养在哪儿我都懒得管,但在我家里,容不下几个外人白吃白喝。”

“你跟我哭,没用。”

“周雨!”

年轻小副官匆匆进门,“夫人。”

“撵出去。”

“是!”

——

副官拧着眉头匆匆赶回兵府司禀汇。

“大帅,那个小丫头,上吐下泻,哭嚷肚子疼还满地打滚儿,您看...是直接送走,还是先给找大夫?”

聂天擎正翻看文件,听言掀起眼皮扫他,脸上情绪毫无变化。

“这点事都办不好,老子要你吃干饭?”

副官一头冷汗,垂手低下头。

“属下已经叫人喊大夫去看,还有件事,那个二少夫人她,她不见了...”

“不见了?”聂天擎头都不抬。

“...是,问,那母女俩也只说不知道。”

“大活人还能人间蒸发了?叫人去找,找到绑死了,立刻给老子打包送走。”

‘啪’地合上文件,他掂着夹子点了点副官,浓厉眉峰斜挑。

“今晚之前,这几个人要还在潍城,你也卷铺盖.......”

“大帅!”

话没说完,勤务兵匆匆跑进来,左右看了看聂天擎和副官。

副官皱眉,“慌什么!出什么事?”

勤务兵气都没喘匀,指了指外面。

“...裕京来客,他们,张帅府的人...”

话没说完,副官看了眼聂天擎,见大帅坐姿闲散靠进椅背里,他提脚就领着勤务兵快步出去迎人。

聂天擎随手将桌上文件都扫到桌角,顺手捞起烟盒,咬了支烟,划亮火柴点燃。

橘色火光在指尖甩灭,同时,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近。

穿银灰长褂的儒雅青年,进门先笑,步子加大朝聂天擎走来,胸前金色表链微微晃悠,当先伸出手跟他问好。

“聂帅,突然造访,打扰了。”

聂天擎指尖夹着烟蒂,一侧眉峰挑高,缓缓自围椅间站起身,无视他伸过来的手,似笑非笑揶揄来人。

“张三少,你这是前后脚追着爷,跑到我潍城来的?”

张三爷听言笑声温润,十分自然地垂下手。

“聂帅玩笑了,实则是我父亲派我来。”

他笑声稍敛,脸上情绪正色几分。

“父亲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身为盟军,不好对这次聂帅的出征置之不理。”

“再来,裕京张氏已经很多年不打仗了,这次实在是个,难得能亲身历练的机会。若能协助聂帅,那当然更好不过。”

聂天擎似有所悟淡笑了声,徐徐咬住烟蒂。

“那怎么来的是三少,而不是你大哥?”

张三爷愣了下,失笑摇头。

“大哥是少帅,要留在裕京主持大局,这冲锋陷阵的苦差事,当然还是我们这些马前卒来!”

他笑弯,又打趣聂天擎:

“怎么?来的不是大哥,聂帅还有点失望?”

“犯不上。”

聂天擎似笑非笑,深吸了口烟,在玻璃烟缸里碾灭烟蒂,抬手示意。

“张帅的好意我要领,早听说张三爷足智多谋,是参谋处的一把手,这次我可得见识见识,来,坐下聊。”

张三爷清笑出声,掀了袍摆在沙发上落坐。

“聂帅谬赞了不是?论领军打仗和兵法谋略,我这纸上谈兵的,哪好意思跟您面前卖弄......”

见两人相谈甚欢,有要长谈的架势,副官使了眼色给勤务兵,两人静悄悄退出来。

“你去泡茶,招待好这边,我去办差事。”

勤务兵点点头,“是!”

*

傍晚时分,聂天擎和张三爷一同乘车回帅府。

他们在车上也聊。

张三爷很健谈,也风趣,尽管他说三五句,聂天擎可能才含笑嗯一声,他也能把话继续接下去。

气氛不算多干巴,两人之间熟稔的像多年故交,当然是张三爷可以营造的氛围。

直到他捏着嗓子清了清,不经意瞥眼车窗外,瞧见一道雪白身形在暗下来的天色里急急跑过来。

“咦~,那女人,像专程等聂帅的车经过,她过来了。”

“二叔!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