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姝却心意已决，她挥开秦枫抓住她长袖的手，两人都用力过猛，各自趔趄了一下，卫子姝好不容易站稳，她推开扶着她的霍辰佑，宽大的衣袖一展，大有一番她当年狂放不羁的神采。
她一步一句的高唱道：“果若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
秦枫怔怔的看着那个，形销骨立都掩盖不了她夺目光华的少女。
她，还是当年的那个卫子姝。
见她褪去外衫，就要上钉板。
秦枫鬼使神差的站起身，说道：“谋随皇后娘娘，分甘共苦。”
卫子姝眼神复杂的看向秦枫。
今天到底是拖他下水了。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毅然决然的躺在顶板上。
尖锐的金属扎破了她的皮肉，随着她的滚动，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顺着每一根铁钉钉身流下去，在扎着钉板的木床上，留下一缕缕血丝。
听到卫子姝那般悲戚的高唱鸟尽弓藏的句子，是个人，都为她感到悲凉，为卫家如今的下场，感到悲凉。
围观的都是看着卫子姝长大的老人们。
他们跺脚拍手的说道：“刘氏一族不做人了呀！这是要逼死卫家子姝啊！”
“这是看卫家没人了，就想要逼死卫家最后的女娃了吗？”
“刘氏一族让人心寒。”
“这如何使得，卫家子姝那就是个女娃娃，有天大的冤屈，都不该滚钉板，刘氏一族让她滚钉板，那卫家为刘氏一族死去的那些人，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刘氏一族欺人太甚，这大晋才立国几年？就敢如此对待功臣之后？不说霍家，就单独卫家拿出来，那刘氏一族没给卫家大房封个王，就说不过去。”
就有人说道：“卫家大房不是出了个皇后了吗？卫家二房还出了个梦夫人跟永安侯呢！”
“屁，那梦夫人算个屁。卫家大房在前线为刘氏一族出力的时候，他卫家二房还在卫家大房屁股后面舔腚呢！卫家大房的确得了个皇后的位置。但你们看，卫家子姝自从进了东宫后，你们还听到关于她什么传闻，那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落到要敲登闻鼓的地步，可想而知，她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大晋的江山卫霍两家出力最多，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卫家子姝说的没错，这大晋不仁，这刘氏一族不仁，何须卫霍一流冒死安国，大晋要亡了呀！”
时下大晋结束了将近百年的战乱，才立国不到十年。
时人还是敢说这种，听起来就大逆不道的话的。
“今日卫家子姝滚了这钉板，明日外敌入侵，我等绝对不会为大晋浪费家族任何一个子弟。”
“对，请天顺帝出来。”
“请天顺帝出来，今日要是不给卫家一个交代，我等老叟今日就撞死在这登闻鼓上，看看这大晋可还能走下去。”
“请天顺帝出来，给卫家一个公道。”
“请天顺帝出来，给卫家一个公道。”
一声高过一声的民声，把刘瑞架在火上烤。
他坐在未央宫的龙椅上，坐立难安。
他本就不是个城府深的人，如今卫子姝给他来这么一遭，他能想到为他解这一难题的，不是朝臣，而是自己的母后，母后一定有办法解决卫子姝闹出的这事。
他朝也不上了，跑去长乐宫找窦太后。
窦太后病重，但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到底是被惊动了。
如今儿子全无章法的跑来她一个病重之人的床前，问办法。
窦太后真的有些力不从心再管这些事。
但这是自己亲生的，又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儿子。
如果她儿今日因这事退位了，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那负心汉留下来的子嗣看他们母子的笑话。
窦太后可能也是病糊涂了，她只给出了四个字：“杀鸡儆猴。”
刘瑞一愣，不确定的问道：“母后是说，要朕杀了卫子姝？”
窦太后一听笨儿子这么问，忽的一口老血喷出来。
卫子姝是连那负心汉都不敢杀的人，自己这笨蛋儿子，竟然敢说杀了卫子姝这种话，他脑子里装了屎吗？自己不会动脑筋？
算了，算了，这到底是亲生的。
窦太后被宫女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喝了口参汤才说道：“杀一两个位高权重，跟着卫子姝闹事的人，卫子姝不能动，最少她现在不能死在皇宫门前。”
她今日要真是死在皇宫门前，明日她儿子这皇位肯定是坐不下去了。
被压制了这么多年的小女娃，竟然临死都要给她来个反击。
卫家的女郎，果然不该以为她病的要死了，就小觑她。
刘瑞忙点头道：“朕知道了。”
刘瑞听完自家母后这般说，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说卫子姝他父皇不敢杀，他也不敢啊！
但他母后胆大包天，他与父皇不敢做的事，母后不一定不敢，所以他要问清楚一些。
窦太后：“你亲自去，别露怯，你后面还有很多你那负心汉的爹，弄出来的子嗣看着你行差踏错，好取你尔代之呢！”
窦太后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刘瑞点点头道：“朕知道了，母后。”
刘瑞好似得了什么好办法，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满朝文武去了皇宫门口。
而后面看着自家儿子兴冲冲离开的窦太后，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样的预感，在当年每每她有危险的时候，给了她警示，让她能带着孩子逃离危险。
今日......谁才是这破局之人？
窦太后还在想着今天到底以何结局收场的时候。
前面带着人去到皇宫门口的刘瑞，二话不说，就派人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人，手起刀落就砍掉了几人的脑袋。
其中还有说要陪卫子姝滚钉板的秦枫。
刘瑞这一波骚操作，惊呆了宫门口越聚越多的人。
这天顺帝竟然不管不顾，上来就杀人，这是要把刘氏鸟尽弓藏的罪名坐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