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到令人失神的纱衣。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第一炷香。
她穿着衣服，她没穿衣服。
灵生怔怔地望着浑身脏兮兮的孩子，俯身将孩子抱起，不顾衣袖沾上黑土和尘埃。
她温柔地唤着：“你为何不同他们一样？”
污黑的，赤裸的五岁女孩，骨瘦如柴，抱起来和羽毛一样轻，干枯的头发都带着泥土。
女孩的默不作声和身后那些兴冲冲挑选衣服，等待粥菜的同龄孩子们形成鲜明对比。
见女孩低着头，灵生感受到怀里瘦弱身躯的僵硬，不再多言语。她抱着女孩，托人送去沐浴。
第二炷香。
她笑着，她哭着。
灵生望着焕然一新的女孩，唇边溢出笑容，眼底却是心疼。像女孩这般大的年纪，本应该在父母的臂弯中享受童年。
“我给你挑了几件衣服，希望你能喜欢。”灵生别过女孩额头的碎发，轻声细语，“若是不喜欢，你自己选几件也是好的。”
灵生温和地注视着女孩，带着笑意等女孩慢吞吞地吃完。
眼见着女孩的饭碗要见底，灵生却看到女孩落泪，那泪珠成串似地掉下来，砸进饭碗里，也砸进灵生的心里。
“怎么了？”灵生关切地上前，想擦去女孩脸上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灵生不禁有些无措，内疚地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女孩抬起小脸，乌黑的眼睛看着灵生。
女孩说着：“我叫永生。”
第三炷香。
她哭着，她笑着。
灵生行至半路，心慌慌。
她蓦地想到那个叫永生的女孩，折返回去，果真没看见永生。
灵生不知为何，心涩涩的。她专门把这类孩子安置在一个庇护所，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送来衣食，这里也有专人看护。
这样也留不住那个孩子吗？
灵生心头压着这件事，她担心永生将来的生活。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她的心口越发堵得慌，就像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她循着永生残留的气息，找到永生的所在地。
一见到永生，灵生便落了泪。
永生穿着一身不符合她身形大小的单衣，领口处还被扯坏，头发散落着，怀里抱着一堆食物。
她正一口一口地咬着包子，感受到头顶过来的阴影，咀嚼的动作一顿，缓慢地抬起头来，看清来人的面容。
永生绽放出笑容。
灵生伸手去触碰永生，永生没躲，但她脸上的笑容变淡了，慢慢地收敛起来。
双方无言。
第四炷香。
她跪着，她睡着。
灵生捂着胸口，那熟悉的心口发堵又出现了。
她加快速度，赶至房间时已成定局。
永生瘦小的身躯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没了声息。
灵生闪身来到永生身边，俯身跪下来，右手释放出如春的生机，丝丝灵力浸入永生身体里，如水流汇入大海，不起波澜。
她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居然起不了效果。
“是我的错。”
是，她的错。
她不该离开，不该这时候去安排事情。
——
永生回想着这第九百零一世。
这也是第一个她和灵生相见相识的世界。
哪怕交谈不多，哪怕时间尚短。
她还记得灵生对她的好，还记得那些细心挑选的用品。
永生逃离庇护所，是因为自身的特殊性。曾经也有人将她送到孤儿院，但孤儿院没几天就会发生火灾山洪等灾害事件。
一个人死就行了，连累别人怎么能行呢？
独身一人过才是最好的。
永生想着自己身上的好衣服，不仅能去换堪堪保暖的外衣和里衣，还能换来食物。
她的顾虑是没错的，才换来的外衣，就被人扯走，若非死死护住食物，怕是食物也会被抢走。
灵生的到来，是永生没想到的。
灵生又单独安置了一间房让她待着，还派人在这照顾她，灵生则是去挑选更好的安置所。
照顾的人去拿东西，仅那么一会，永生就被进来的凶恶之徒捅杀，运气不好地撞见一个无差别攻击的歹徒罢了。
萍水相逢的一世，却拉起了剩下九十九世的缘分。
说缘分，不尽然。
那一世又一世，全是灵生找来的。
永生走着，黑暗处的白光逐渐显现，越来越突出。
她终于肯见她了。
永生的心跳着，就要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