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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稗稗三人正说着,方生抓着个姿容俊秀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这个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杀不杀?”

方稗稗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旁边的黄莺莺却惊喜跑过去叫道:“相公!”

黄光宗夫妇对望一眼:“完了,女儿现在不止傻,还疯!”

黄夫人上前拍了黄莺莺手臂一巴掌:“傻丫头,乱叫什么?”

黄莺莺道:“娘,我没有乱叫,他确实是我相公,化成灰我都认识。”

黑蟒……

看着瞬间从糙汉变成奶油小生的黑蟒,方稗稗有些适应无能。

她道:“你一土匪,装什么小白脸?”

黑蟒摸了把脸,似有些不太满意:“不是你叫我剃胡子的吗?”

“没了胡子,就这样。”

“是不是没男人味了?”

方稗稗想说,不仅没男人味,简直不像个男人。

唉,早知道刮完胡子是这么个娘炮,还不如留着顺眼些。

她看向黄莺莺:“你不是喜欢他胡子吗,现在好了,没胡子了。”

她心里想的是,黄莺莺既然喜欢他之前的络腮胡,现在一定欣赏不来这股奶油味。

谁知黄莺莺却一脸花痴盯着黑蟒道:“不,他没胡子的样子,人家更喜欢了呢!”

方稗稗:呕......

她算是明白了,中了那痴情术,黑蟒就是坨屎,在黄莺莺眼中也是香的。

挣脱黄夫人的手,黄莺莺跑到黑蟒面前,拉着他衣袖道:

“相公,快来拜见咱爹娘。”

不待黑蟒反应,黄光宗怒道:“老夫坚决不同意,一个土匪而已,凭什么做我黄光宗的女婿。”

“丢人现眼!”

黑蟒一听不干了,土匪的痞性露了出来,挽起袖子:

“嘿,你个流放犯,凭什么瞧不起人?”

黄光宗回道:“纵使老夫现在虎落平阳,可也是书香门第,岂是你一个土匪能高攀的?”

“想我家莺莺,从小诗词歌赋......”

“总之,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本以为这样说能让黑蟒知难而退,谁知他却道:

“书香门第有什么了不起的,想我常某人先祖还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呢。”

他身后的方生听了这话皱眉:“你说你姓常?”

黑蟒道:“对,本人姓常,名小白。”

“因落草为寇,有辱先人常胜将军,故而隐姓埋名,取个绰号叫黑蟒。”

方生勃然变色:“你、你是常胜的后人?”

“如假包换。”

“怎样,我先祖大名尔等想必都有所耳闻吧,那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文韬武略......”

“想当年,先祖被流放到蛮荒之地,在巫、苗两大部落的夹缝中生存、壮大,最终一统巫苗,被称为大荒之王。”

“可惜啊,我们这些后世子孙一代不如一代,而我,竟沦落到落草为寇的地步。”

“唉,愧对先人啊!”

常小白说完故作深沉的叹息一声,引得黄莺莺仰慕、心痛不已。

方拜拜看了眼脸色不好的方生,又问:

“你既已落草为寇,又怎么会跟巫族搅合在一起呢?”

常小白道:“事情还要从先祖常胜身上说起。”

“一统两族之后,为了大荒之间的安定团结,先祖娶了苗、巫两族的两位圣女为夫人。

“所以我们这些常家子孙后代,怎么说呢,也算是两族的外孙,百年来都是他们争取拉拢的对象。”

方稗稗问:“所以,那位巫族的老太婆是来做说客的?”

“对,并且带来了巫族的蟒王之魂,说只要我同意加入巫族,就能施法,让我拥有即将化龙的蟒王之力。”

“这么说来,你同意了?”

“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她说能让夫人爱上我。”

“再加上你一副道貌岸然、不、仙风道骨的样子,我觉得自己打不过,所以就让她施法试试这蟒王之力。”

“只可惜,还是败在了你这个道貌……仙风道骨的人手上。”

常小白说完又发出一声叹息。

听他这么说,方稗稗对自己的大鼻针更加好奇:

那究竟是个什么法宝,竟然连千年大蟒的魂都能制服?

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方生,知道他体内的庄倾城此刻一定很是难过。

她受常胜的连累而死,可常胜却在这边娶妻生子,还一娶就是两个,换谁能好受呢?

黄光宗夫妇同样陷入沉默。

常家之事虽过百年,可他们也曾听说过他的丰功伟绩。

现在走着他曾走过的流放之路,受着同样的冤屈......

他们对常小白没了之前的轻视,相反还多了些怜惜之情。

但要接纳他做自己的女婿又不愿意,何况女儿还在巫术的控制之中。

见大家一时都不说话,方稗稗道:“此事暂且如此吧。”

“天色不早了,你们先留在这里,我和方生去谷中把其余人带上来。”

“对了,你们家大傻子、不是,大儿子也在呢。”

黄夫人听了大喜过望:“轩儿也跟夫子在一起吗?”

方稗稗点头,想说他还认我做爹呢。

......

两人回去的路上,方稗稗没忍住扭头问方生:“你难过吗?”

方生苦笑:“想起了些往事。”

“是甜言蜜语吗?”

“是啊,什么一生一世、唯我倾城;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男人那张破嘴啊!”

“想我庄倾城大好年华,因他而死,他却在异乡娶妻生子……”

方稗稗见她眼角有泪,停下拍拍她肩膀:

“也许,情话说的时候都是真的,只是时过境迁,环境变了、心境也跟着变了吧?”

“我相信,他是真心喜欢过你的。”

“你凭什么相信呢?”

“凭你是倾国倾城的庄倾城啊!”

方生哈哈笑道:“确实,我那时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方稗稗本想补充一句“车见车爆胎”的,但看她强颜欢笑,最终忍住了打趣。

天色已经完全黑尽。

谷中生起了火,众人围坐在火堆前,谁都不说话。

夏侯让站在溪边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方稗稗和方生离开的方向。

周韶华走到他身边:“你在担心她吗?”

夏侯让不说话。

“你是担心没了她,自己坐不上那个位置吧?”

夏侯让并没有回头,似自言自语:“没在黑暗中呆过的人,是永远体会不到一束火光的重要性。”

“可天终究会亮,太阳终究会出来。那一束火光,也终究会暗淡、消亡。”

“都说瞎子一旦恢复视力,最先扔掉的必是手中拐杖,你说呢?”

夏侯让笑笑:“如果是个瞎子,天空中的太阳,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拐杖,是命。”

“纵使恢复视力,你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依然生活在过去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