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环顾四周，最后才不确定的指着自己道：“你在叫我？”
少女跪行到顾锦身边，仰着落满清泪的小脸哀声求道：“我愿给夫人当牛做马，求夫人救救我，我真的不想被卖到青楼去！”
顾锦抬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子，有些歉意的道：“那个抱歉啊姑娘。
我就是下来看个热闹，我家里不缺人手，不好意思啊。”
“夫人，我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我也不要工钱，我愿意给夫人一辈子做工，求夫人行行好好救救我吧！”少女哭红了眼，跪在地上不停的给顾锦磕头。
顾锦侧身避开，为难的道：“可就算你不要工钱，我总要管你吃住，目前我真没这个预算啊。”
“这人怎么这般冷血无情，明明伸出援手就可以救人家于水火之中，怎么忍心看着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被卖进青楼。”
“是啊是啊！”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顾锦耳力过人，一下子就逮住了说话之人，忙低头与少女道：“姑娘，你瞧那位公子一看就是个知晓大义之人。
你去求他，他一定肯救你于水火。”
说话之人是个年轻书生，被顾锦这般一说不由涨红了脸。
少女转眸望过去，书生避开视线道：“我……我是个读书人，此番来京是为了参加科举，哪里有地方收留这位姑娘。”
“那岂不正好！
你们读书人参加科举为的便是做一方父母官造福一方百姓，如今见这姑娘受苦岂能见死不救？
况且这姑娘年岁也不小了用不着你照料，你只需帮她将银子还了就是。”
顾锦说得轻描淡写，年轻书生却如同被架在火上灼烤，再见顾锦身着绫罗满头珠钗心头不由气恼，冷声道：“我就是个穷书生，哪里像夫人这般穿金戴银满身富贵，夫人指缝里流出的银子怕是都够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一辈子未曾见过的。”
顾锦看着他，神情认真的问道：“那你想过自己为什么这么穷吗？”
“你的祖父有没有努力赚钱？”
“你的父亲有没有积极进取？”
“你除了读书对未来可还有别的规划？”
顾锦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将书生问懵了，怔愣之后心里怒火更旺，“我家世代都是读书人，我祖父我父亲虽会试未中但都在乡下教书育人。
我六岁启蒙，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踏入仕途造福乡里，与你们这种勋贵官宦人家不同为谋！”
书生掷地有声，不少人都暗暗点头，觉得书生这一番话很有风骨。
顾锦却没忍住翘唇笑了起来。
书生也对自己方才的一番言论十分满意，见状皱眉问道：“夫人为何发笑，莫非就这么瞧不起我们读书人？”
顾锦摆摆手，“可不是我瞧不起你，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分明未瞧得起我们！”
“读书的确很辛苦。”顾锦幽幽道了句。
书生傲慢的冷哼一声。
“但你觉得是你窝在家里读书写字辛苦，还是那些将士刀口舔血辛苦？”
书生皱眉，“这如何能一样……”
“的确不一样！
你即便不高中也可以像你祖父父亲那样回乡下做个教书先生，虽不能大富大贵倒也安稳一生。
可那些将士们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危，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在京城高枕无忧，不过是靠他们在外替你浴血厮杀罢了！”
顾锦收敛了嘴角笑意，周身的气势陡然冷肃起来。
前世她虽非国家正式编制的军人，但她一直跟随部队执行任务。
面对枪林弹雨那些士兵总是无所畏惧的冲在第一线，他们也是父母的孩子也有自己的爱人亲友，但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守护家国他们甘愿牺牲自己。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有人在替他们负重前行罢了。
“我父亲就是死在了战场上，他以性命为我搏出的人生凭什么抵不过你们十几年的寒窗苦读！”
谢染走出马车时正听到顾锦的这掷地有声的一番话，看向顾锦的目光有些意外。
见惯了她狡黠精明的样子，此时的她有些陌生但又蓦地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书生心里不服，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围观百姓觉得说得很有道理，“是啊，人家的富贵是祖孙几代凭性命打下来的，老子拼命为的不就是儿孙享福吗。
就算那些商贾人家财富也是几代人的努力积累下来的，要怪也只能怪咱们祖上不够努力。”
见众人都被顾锦的歪理蛊惑，书生心中愤懑不已。
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少女，书生忙将话题重新引到正轨，“好，就算富贵是夫人应得的，可明明你只要拿出一些银两便能拯救这姑娘的一生，同为女子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同理心吗？”
顾锦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动辄就道德绑架别人的人。
“她父亲是我害死的吗？”
书生怔了下。
顾锦又道：“他父亲的银子是输给了我吗？
在此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为什么就一定要为她的人生负责？”
书生张张嘴，顾锦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况且她又不是几岁的孩童，难道不知道自己家里一直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
她若想改善家境早就可以在京中寻个人家去做婢女，不但衣食无忧还能贴补家里。
可她一直任由这样日子继续下去，如今被债主闭上门才慌不择路。”
顾锦眸色无波的看着含泪的少女，语气淡漠，“所以抱歉，我并不想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
语落顾锦又抬头看向书生，眼里是藏不住的嫌弃，“还有如你这般慨他人之康的人最是让人厌烦，你上下嘴皮一碰也不管别人为不为难就在那夸夸其词。
你既没有能力帮忙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指手画脚，合着你穷你有理呗！”
年轻书生涨红了脸，身体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既然这么能说会道不如你替她多敲几户人家，反正京中富贵人家这么多说不定就会有善人收留她呢？”
书生被怼得毫无招架之力，他承受不住周围人看好戏的眼神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一直垂头啜泣的少女抬袖抹了一把眼泪，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抱歉夫人，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少女露出一抹凄惨的笑意，猛然朝着一面石墙冲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