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无界大惊。
满目惊骇地看着马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九五至尊心生杀意，还毫不掩饰，讲得如此云淡风轻，好像挥一挥手，永宁帝的脑袋便会掉下来一样。
狂！
当真狂到没边儿了！
他孟无界流氓出身，行事孟浪，自负是个嚣张狂徒。
可与马六一比，他服了，五体投地的服。
“马校尉，大皇子究竟怎么得罪了你，竟有杀人之因果？”
“你想多了。”
马六轻笑道：
“刚刚口不择言，纯属开玩笑，孟兄不要放在心上。”
“……”
孟无界嘴巴微张，瞠目无言。
他也是个大高手，虽然去年才迈入四道境，可心灵感应也极其敏锐，马六刚才所言绝非无的放矢，恐怕大皇子早已将他得罪狠了。
“这大炎朝，真是越来越动荡不安了。”
孟无界叹息。
马六不是好惹的，皇帝身后有一群供奉支撑，更不好惹，双方石头碰石头，天下如何能安宁？
二人闲聊着，已来到炼药司门外。
诸多药师没有像平常一样忙碌制药，而是化身吃瓜群众，聚在一起看戏。
孟无界踮起脚尖一瞅，顿时乐了。
平日里吹毛求疵的炼药司主程昀，正被一位属下疯狂怒怼，诉说大家遭遇的种种不公，以及他虐待属下等等，再乱搞下去，这炼药司得散。
堂堂的司主大人，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怎么反驳。
众人当面，总不能道理讲不过人家，便用拳头镇压。
孟无界幸灾乐祸说道：
“被这么一搞，人心尽失，我看他程昀这司主是当不久了。”
各部门苦程昀久矣，要点灵丹跟要他命一样，弄得大家都没油水。
众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只等一个愣头青校尉出来搞事情，便一起架秧子收拾了程昀。
但马六却摇头说道：
“这厮既得府尹大人看重，必有道理，若真是平庸之辈，只会色厉内荏，让他掌控辑妖衙门最重要的部门，岂不自讨苦吃？”
孟无界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而那属下输出了一通，见程昀不回话，只是目光阴冷地看着他，忽然心虚起来。
一时痛快，得罪了可以决定他命运的人，下场会很惨。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努力挺着胸膛，似乎这样可以多一些底气。
“你说完了吗？”
程昀冷冷说道：
“如果没骂完，我还可以给你时间，有什么不吐不快的话，今日一遍讲完。”
“没……没了。”
这属下心头惶恐不安。
而本来站在他身后的同僚，在程昀开口的瞬间，全都哗啦一下散尽，生怕日后被针对。
“既然你没了，那我可就要说了。”
程昀充满冷意的目光扫视着众人，脸色忽然无缘由的从冷到暖，挂起欣慰笑容说道：
“你小子平日里便是个刺头，我还以为你只会上蹿下跳，没想到你还能提出这么多尖锐的问题，对本司主大有启发，这世上皆是碌碌无为之辈，没有勇气反抗压迫，本司主身居高位多年，也从未遇到过敢直接顶撞我的属下，你小子开了先河，有胆量畅意直言，真是好样的。”
众人呆滞，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简直喜怒无常，晴雨难测，让人无法琢磨。
孟无界也是满面惊愕，被这反转搞得有些小脑萎缩。
唯有马六露出一丝意味深长。
程昀接着说道：
“鉴于你小子勇气可嘉，本司主决定将你提拔为副司主，助我管理炼药司，平日我若不在，你可代我行使司主之权，若有谁敢不从，当场杖毙！”
“我……？”
这属下脑子宕机，难以置信指着自己。
程昀肯定地点头道：
“不错，就是你，副司主，以后我会好好栽培你，待我百年之后，还会向府尹大人推荐你，继承我的司主之位。”
“这……”
属下呆若木鸡，只觉天上掉馅饼。
众人也是咂舌不已。
难以相信一个才来不久的小药师，只因为管不住嘴，恼怒之下痛骂了司主一顿，却一下子跨越阶级鸿沟，成了位高权重的副司主。
炼药副司主的含金量，放在朝堂上，几乎可以与二品大员相比，这相当于一个九品的升斗小吏，瞬间成了六部尚书级别的存在。
可是。
程昀的提拔，合情合理，有理有据，众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若是不服，你也骂司主大人几句试试？
除非抱着必死之心，否则断然没谁敢这般行事。
而老道士躲在修真坊道观里，几乎不来辑妖衙门，对手下的人事任命完全放权。
他只管司主和校尉，下头的人在辑妖衙门干一辈子，都见不到他的面。
只要上下能够正常运转，贪官污吏们不要太过分，老道士都懒得搭理。
孟无界是个人精，敏锐察觉此事有些不对劲，但又想不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见程昀看来，只能迎上前说道：
“程司主，我等来领这个月的丹药用度。”
“早给你准备好了。”
程昀破天荒的没有为难，似乎心情很好，见马六也在，平时必定摆脸子，今日却和颜悦色提醒道：
“马校尉，你扒皮司前几日宰的那头二道境鹿妖，刀工可不怎么样，该切的地方没切，鹿血也流失过多，以后可不能再疏忽了，不然辜负了府尹大人的期盼，我不好过，那便只能去刁难你扒皮司，届时坏了咱们的同僚情谊可怎么办？”
“我会注意。”
马六没有找理由为自己开脱，虚心接受提醒。
程昀满意点头，待二人领走灵丹，这才去忙碌。
孟无界出了炼药司，只觉今日很是邪门，朝身旁的马六询问，未果，只能回自己的辑妖堂。
……
日暮西垂。
转眼又是一天。
马六收完妖魔废料，让黑甲力士们去倒，自己则快速离开扒皮司，循着心灵感应，来到城东一个偏僻巷子。
他没有进去，顺风耳之能，足以让他听到数里外的声音。
同样下值回家的程昀，来到一处院子外，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正是白天怼他的那个属下，兴奋说道：
“二叔，你这一招简直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