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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几人听她说得这么肯定,都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黄夫子见她质疑他的决定,更是恼火。

“神神叨叨做什么,事情不是很清楚了么?我等下还有课,你们把王浩直接领走就是。再不走,直接送官府裁决,到时就绝不是从书院除名这样简单了。”

王欣眼神一冷:“黄夫子,其实比起直接从书院除名,我们更乐于接受直接送官。”

众人惊讶地看向她。

王欣知道,在这个年代,老百姓都惧怕衙门,尽可能避免与官府扯上关系。且目前形势明显对王浩很不利。

可她更清楚,从书院以偷盗除名,对一位学子意味着什么。

此后他的一生,都要背负这样的污名,抬不起头来做人。严重者,甚至会影响到他以后能不能参加科考。

黄夫子这下是真恼了。

本来还有点惋惜王浩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还想着家长来了,好好认个错,给玉玦主人赔个礼,如果态度好,念在王浩是初犯,还打算向山长讲讲情,所以一开始才将事情说得严重些。

哪知这姐弟俩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简直是不识好歹。

他一甩袍袖,就要叫人来将他们送去县衙。

还未及出声,突然见旁边站着的杨怀义忽然身子扭动,抓耳挠腮起来。

黄夫子不由惊诧道:“杨怀文,你,你怎么了?”

此时杨怀文身上仿佛被无数只小虫子上下啃咬一样,奇痒难耐。

听得黄夫子询问,只哭丧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痒”,便继续全身抓挠起来。

只这一会儿工夫,他觉得连骨头缝儿里都痒起来。

双手、胳膊、脸上、脖子上,已被他抓出了好几道血痕,却一点也止不住痒意,还大有越抓越痒的趋势。

发现双手根本不够用,索性往地上一躺,用背蹭着地,用身体触碰任何可以接触到的地方。

书房中众人除王欣外,都被这突然的变故骇得惊呆了!

黄夫子慌忙让人去请大夫。

王欣趁机拉起了浩哥儿。

这才发现浩哥儿不止伤了膝盖,几乎走不了路,由她扶着,才勉强走到墙边,靠墙站着。而且双手都红肿红肿的,显见是被打了手板。

王欣心中一痛,突然转身向杨怀文冷声道:“杨怀文,说谎诬陷别人的滋味怎么样,好受么?”

众人一惊,这才警觉杨怀文的突然发作,或许与眼前这个长着一张无害的娃娃脸的小少女有关。

黄夫子更是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望着王欣一脸的不认同,厉声道:“还不快快给他止了!”

王欣冷冷一笑,“我有说他的痒是我下得手么?我只听说过说谎诬陷他人者,可能会全身奇痒难耐,说谎时间长了,甚至会鼻子变长,我可没说是我导致他身痒的。”

黄夫子一滞,气得连连甩袖:“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王欣这会因浩哥儿膝盖和手上的伤正心里不痛快,闻言直接回嘴道:“你辨事不明,恼羞成怒,我难养与否也没吃过你家大米。”

“你!”

黄夫子被王欣一句话堵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甩着袖子在地上转了两圈,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

除杨怀文外,其他几人都目瞪口呆。

此时的杨怀文,看得见的皮肤上都是一道道血痕,抓过的地方像被火烧一样,又痒又痛,整个人看上去痛苦不堪,状似疯魔。

正在他痒得忍不住要用头撞墙时,门被人大力推开了。

当先进来的正是黄夫子派去请大夫的仆从,手里提着药箱,后面紧跟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正气喘吁吁地扶着门。

老大夫后面,则是王欣刚退亲几天的前未婚夫杨怀玉。

王欣不由皱眉。

黄夫子一见老大夫,大松了口气,连连招手道:“孙大夫,快,快给老夫学生看一看……”说罢狠狠瞪了王欣一眼。

显见是相熟的大夫,且对他医术很有信心。

杨怀玉进门看到堂弟杨怀文惨状,也吃了一惊。

他先是冲黄夫子行了个学生礼,又向王欣拱手,“王家妹妹!”

王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无视。

杨怀玉习惯性地眉头一皱,想再说些什么,张张嘴,终是没说出来,只得扭头看老大夫给他堂弟看诊。

只这一会儿工夫,老大夫已从药箱里取出了一盒药膏,抓着杨怀义左手臂,给他涂抹在了手臂内侧。

然后一边把脉,一边观察杨怀文神色。

把着把着,老大夫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只见杨怀文涂了药膏的地方,竟长出了一串串透明的小水泡。

而杨怀文,则毫不犹豫地用右手去抓水泡,仿佛那块皮肤,比先前更痒似的。

看着被抓得血肉模糊的手臂,老大夫连连摇头:“唉,唉,这可怎么是好,我这药膏,绝大部分皮肤瘙痒,效果都是立竿见影的,怎么会更严重了呢?”

黄夫子见这会连老大夫都束手无策了,才真正感觉到了头痛。

他抚额,期期艾艾向王欣道:“王,王小娘子,你看,你看可有什么办法先止痒?至于王浩,我会向山长禀告,就继续留在书院学习。”

王欣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不用,我弟弟的事查清楚后,我会带他回家。免得他年纪小,留在书院受欺侮。”

黄夫子一噎,不想她小小年纪,难缠至斯,竟是软硬不吃。

又听王欣慢条斯理地道:“都说求人不如求己,不若让他自个说说,他都干了些什么?也许说了实话,就不痒了呢。”

杨怀玉听到此处,直接冲到神志已有些不清醒的杨怀文跟前,摇着他肩膀,喝道:“怀文,你今天做了什么?老实招来!”

杨怀文已被身上的痒快折磨疯了,听到堂哥喝问,勉强提起精神,道:“我,我趁王浩打盹,偷偷将王存礼的玉玦放,放到了王浩书包里,然后王存礼发现玉玦不见后,告,告诉夫子是王浩偷,偷拿了……”

黄夫子这会儿才真正张口结舌起来,他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王浩竟然真是被诬陷的!

这会儿是又羞又气,指着杨怀文,“你,你,你……”

一句话没说完,气的往后倒了过去。

老大夫急忙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口。

好半天,黄夫子才呼出一口气,缓了过来。

他扶着桌子站定,就要向王欣施礼。

“老夫惭愧!差点冤枉了无辜之人。”

王欣闪身避过。

这会儿真相大白,浩哥儿与赵婶子同样又惊又喜,两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黄夫子又道:“老夫说话算话,王浩仍是南麓书院学生,今后由我看顾,必不会再让人欺负了他去。”

王欣看出他是真心想弥补,但她已决定让王浩主动退学,怎么会出尔反尔。

她摇摇头:“不必,黄夫子也是受人蒙蔽,此事不必再提。”

视线转到杨怀文身上。

杨怀文身上的痒意不知何时停了,此时正无力地伏在地上,身上脸上俱是左一道右一道见血的抓痕,形状十分狼狈。

王欣看着他的惨样,并不心软,她淡淡道:“但是始作俑者必须当着全班的面,向我弟弟道歉认错!”

黄夫子此时又悔又愧,自然是王欣说什么就应什么,一叠连声道:“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杨怀玉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本该是她未婚妻的小姑娘,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以往印象中柔弱的小姑娘,什么时候竟也这般强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