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饼干吃光了。
老太太在管家的搀扶下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碎屑。
“苏培盛，你怎么找到本宫的？”
“……”
管家撇撇嘴，心想您从早上六点起床到现在都跑了这地方十八趟了，傻子才找不到呢。
“呵呵，这不是来迎您回宫嘛。”
老太太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
“忠的，有赏。”
“诶，谢华妃娘娘。”
此话一出，老太太脸色突变。
“你喊谁？”
管家战战兢兢。
“华，华妃娘娘？”
“回宫那一集华妃都嗝屁了还华妃！”
“诶，诶，熹贵妃吉祥。”
“这还差不多。”
当管家无奈的神情落入眼底，黎焰才明白，这老太太不是爱玩角色扮演，是真的老年痴呆。
他站起来，想跟没患有老年痴呆的管家说几句话。
“那个……”
“啊！！！！”
才开口，就看到小心翼翼搀扶着老太太的管家眨眼之间一个闪身，躲到了老太太身后。
那速度比苏炳添冲过终点时还快。
颤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墓地中。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
他存在感这么低啊？
看到管家这怂包样，老太太好嫌弃。
“你喊什么喊，她是人。”
哎呦，不容易。
脑子总算清醒了。
可就在他打算自报家门时，就听到老太太乐呵呵的说：“跟我一样，也是半夜出来拉屎的。”
黎焰：……
这后面一句大可不必了哈。
——
沿着陆锦程墓碑另一边的一条小路出去就是陆家墓园的后门。
门口停了一辆车，车旁摆着一张轮椅。
二十分钟后，管家扶着老太太坐上轮椅，还很贴心的给她披了件棉袄。
“姑娘，很晚了，要不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我自己回去就好。”
这头刚客气完，管家连忙出声。
“没关系，不麻烦，有车。”
黎焰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轮椅旁边那辆车。
【xx·】
“这是我的车。”
管家笑眯眯的。
“您误会了，我说的是那个车。”
他指了下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牌。
“这里有夜间线，二十分钟一班，我们可以送您上路。”
“……”
“当然晚上不安全，所以我会护送您回去的。”
说着，管家的手换了个方向。
黎焰顺着看过去。
在【xx·】后面还有一辆轮椅。
“用这个……送我回去？”
管家将另一辆轮椅推了出来，指着扶手上的按钮。
“这是越野版的，续航400公里，时速最高有60，跑得比电瓶车快，上路还不归交警管。”
“……”
“老夫人那辆也是，双人车，能躺下，有安全带，还能装遮阳蓬。”
“……”
黎焰尴尬的笑笑。
“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先……”
刚说到这儿，他想起来了。
“哦，对了。”
他视线落在老太太身上。
“请问，您是不是宋南栀的母亲？”
老太太闻言，愣了愣。
路灯在很远的地方，灯光照过来已经很昏暗了。
“你……南栀……我的栀栀……”
前一秒听起来还很洪亮的声音，在喊了一声“南栀”后瞬间变得沙哑。
“呜呜呜呜呜~”
老太太哭了起来。
黎焰很少会后悔说出什么话，但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莫名有一种想收回刚才那句话的冲动。
让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的老太太想起伤心事……
啧。
挺内疚的。
要不今天先别相认了？
“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说……”
一旁的管家倒是很淡定的摆摆手。
“我们家老夫人最疼爱的就是南栀小姐，自从小姐去世之后，十多年了，她日想夜想，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去年老爷子也去了，就剩下老太太一个人孤零零的……”
“……”
“姑娘，你是没看到啊，我们家南栀小姐去了的头几年，老太太一病不起，当时都没人敢提南栀小姐的名字，提了她就哭。”
“……”
这下子，黎焰听着更难受了。
这时，老太太突然扯了下管家的衣角。
“别光顾着说，纸巾，我鼻涕要掉下来了。”
管家手忙脚乱的找了一番。
“糟了，急着找您，忘带了。”
老太太拼命的吸着，不让鼻涕掉下来。
“那，那怎么，怎么办？”
管家心一横，把手伸过去。
“那您蹭我袖子上吧。”
老太太也没客气。
“那你记得把衣服换了啊。”
说完，她一把拽过管家衣袖。
“哼~~~”（擤鼻涕的声音）
“……”
黎焰是个憋不住话的人，瞧老太太这个样子，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外婆。”
正好一阵风吹过来，老太太还在擤鼻涕，一下子听岔了。
她愣愣的看了黎焰一眼，接着像个机器人似的，僵着脖子转向管家那边。
“她……喊我老婆？”
“……”
“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要年轻五十年，做你老婆没啥事，但是现在我老了，不能耽误你的终身大事，你啊，趁早换个年轻的追，这才明智。”
“……”
黎焰怀疑这老太太年轻时候是编顺口溜的。
“不是喊您老婆，是喊您外婆。”
老太太忽然安静了。
黎焰被她的眼神盯着浑身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整。
“我是宋南栀的女……”
他用口型无声的比划了个“xu”，接着才把“儿”这个音发出来。
这下，老太太听清楚了。
她半张着嘴，脑门上刻着震惊。
“你……你是梵音？”
黎焰点了下头。
同时用口型无声的补充。
的老公。
黎焰以为老太太看到外孙女会高兴的声泪俱下，然后紧紧抱着他不撒手高呼“梵音，外婆好想你”，却没想到轮椅上的老人一脸平静，摆出了大胖橘同款表情包。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
“我们家梵音是高冷的职场精英，绝对不是你这种半夜上坟的神经。”
“……”
连损人都要押韵是吧？
罢了。
黎焰累了。
“您要不信的话，可以找人去陆家问问。”
他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临走不忘留下手机号码。
“如果确定了，就打给我，现在我先走了。”
“……”
眼看着【xx·】驶入夜色中，慢慢消失不见，坐上电动轮椅，并操纵着来到老太太身边的管家动了动唇。
刚要说话，就被老太太抢先。
“我病重那几年不是让你偷偷安排人照顾梵音吗？”
“是的，老夫人。”
“他不是定期发梵音的照片给你吗？”
“是的，老夫人。”
“拿来我看看。”
管家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递了过去。
“……”
老太太垂眸看了一眼屏幕上黑乎乎的扇形区域中间亮着的灰白色阴影。
“你也想下去见俊辉他干爸爸了是不？”
“？”
“这他妈是b超照。”
“……”
闻言，管家手忙脚乱的换了一张照片。
然而并没有让老太太脸色好转。
“这怎么只有小时候的，长大后的呢？”
管家滑动屏幕，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停了下来。
“这张，长大后的。”
“别逼我扇你啊，这是背影，我要正面！”
管家好无辜。
“梵音小姐小时候比较呆，谁知道长大后比猴子还精，咱派去的人怂，压根儿不敢拿手机对着她，怕被发现在偷拍。”
“……”
“所以长大后的照片只有背影，但是我们很尽力，背面一百八十度，每一个角度都拍了，一个死角都没放过。”
“……”
老太太做了几个深呼吸，尽可能不让自己被气得晕过去。
“那现在知道应该做什么了吗？”
“？？？”
看着管家微微怔愣跟脑壳里缺了二两脑浆的模样，老太太暴躁的一脚踹过去。
“找人去陆家问呀。”
“哦，对对对~”
“……”
——
傅文清：狗子，在干嘛？
黎焰：全麻。
傅文清：……
黎焰：手术中，勿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