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陆四老爷急急地站起身来，解释道，“姐夫，我陆家怎么可能勾结前朝余孽！我们与这姜承业素不相识。”
“我敢保证，家父与前朝绝无牵扯！”
他身边的陆大老爷眸色沉了沉，一手在袖中缓缓握紧。
韩熙元来回看着陆家人与裴锦之，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方才心头的那点不快暂时按捺了下去，打算先拭目以待：看着楚蓁的生父与她外祖家狗咬狗，也真是有趣。
陆家令玥儿不快，如果能借此机会将陆家拉下台，楚蓁也就少了一个靠山。
韩熙元给孙晋鹏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坐山观虎斗，反正南武城之危已解，他们现在有的是时间。
孙晋鹏也就又坐了回去。
“四郎，我当然信得过岳父。”楚北深语调清冷，却坚定，那毫不躲避的目光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话发自内心。
陆四老爷的心放下一半，急急问道：“姐夫，你别卖关子了，你和裴锦之到底在怀疑谁？”
陆大老爷则像是知道了答案，心寒入骨，但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住了风仪，看着陆大夫人缓声问道：“为什么？”
“肖璃，为什么？”
平日里英武不凡的汉子此时仿佛快要被击溃一般，露出悲恸之色，“只有你可以进我的书房，接触到航海图。”
当年本该是由陆老太爷护送漕银上京，所以上京的航线图本就是由他为父亲规划的，才会害得楚北深在东海被围杀，下落不明。
陆大夫人平静地看着陆大老爷，一句话也没说，依然优雅端庄，仿佛周围的喧喧嚷嚷影响不到她分毫。
“因为她姓赵吧。”楚蓁突然说，“‘走肖’为‘赵’。她本不姓肖，姓赵。”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般，一下子震懵了阁内众人。
赵璃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了楚蓁的脸上，眉尖轻轻一蹙，露出混合着赞赏与厌恶的表情。
她既没有否认，就等于是承认。
众人哗然，唯有靖南王用近乎亲切的目光看着陆大老爷，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楚蓁同样在端详着赵璃，细细地打量着这张总是温柔浅笑的脸庞，很快在对方的眉宇间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某个念头在心头闪现，她顺从自己的直觉问道：“楚宁玥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费尽心机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将我与她调换，总不会仅仅是因为喜欢一个乳娘的女儿吧？”
陆大老爷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连韩熙元都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似的，耳边嗡嗡作响。
孙晋鹏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韩熙元。
这件事若是真的，大皇子的前程怕是不妙了，他竟纳了前朝余孽为侧妃，此女还有了身孕。
陆四老爷失声质问：“大嫂，蓁儿与楚宁玥被调包的事竟与你有关！！”
赵璃看也没看陆四老爷，始终俯视着一楼大堂的楚蓁，仿佛通过她在回忆着什么故人。
须臾，她才道：“难道不能是因为厌恶你，就像厌恶你的生母一样？”
说这句话时，赵璃的语气平静依旧，没有一丝的起伏，似在与楚蓁闲话家常。
她不喜欢陆氏，陆氏自小有双亲疼爱，有兄弟庇佑，活得顺风顺水，到了花嫁年华，就遇上了与她两情相悦的楚北深，婚后一年诞下长子，人生完美得令所有人羡煞。
而自己呢？
她赵璃体内流淌着大胤皇室血脉，本该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之一，却不得不隐姓埋名，几代人小心翼翼地藏匿在闽州这等蛮荒烟瘴之地，嫁给陆长振这等粗鄙不堪的武夫。
从前，他们赵氏只会与五姓七望之家通婚。
陆长振表情木然，回想往昔种种，深思恍惚了一瞬，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他心底翻起了最深的寒意，“所以，你才会对楚宁玥那么好……”
他的妻子自小就将楚宁玥疼若亲女，她说她心疼外甥女失恃，自当怜惜她几分，平日里也总叮嘱两个儿子多护着楚宁玥几分。
他心下感动，觉得妻子不易，又对她亲厚了几分，由着她进出他的外书房。
可曾想，她的一切都是谎言。
“楚宁玥是赵氏血脉。”楚蓁用笃定的口吻说道，神情中带着几分讥诮，“你们赵氏想谋国，只会用‘美人计’吗？”
这句话又往韩熙元的心口狠狠地扎了一刀。
这些前朝余孽隐姓埋名，与靖南王府以及陆家联姻，悄无声息地渗透到这两家中，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兵权。
那么，楚宁玥接近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曾经，他以为他与楚宁玥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可现在，他不得不怀疑，真的是这样吗？
他与她的初遇到底是真的“偶遇”，亦或者，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楚宁玥的蓄意为之呢？
韩熙元僵直地呆坐在那里，脸色煞白。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有用就好。”赵璃淡淡一笑，雍容的面庞上带着一抹既残忍又慈悲的笑意，“我现在只悔当初心慈手软，饶过了你的性命。”
她这话半真半假，“真”的那半是，她的确后悔当年没弄死襁褓中的楚蓁，让楚蓁成了她赵氏大业中的一招错棋，一步错，步步错。
没有楚蓁的话，裴锦之早就死了，楚北深也不会回来……
是她错了。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激你对小女的‘心慈手软’？”楚北深目光冰冷地看着赵璃，眸中隐有血色暗涌，没有一丝温度，毫不掩饰他心底的杀意。
赵璃的视线终于有所偏移，从楚蓁移向了楚北深，微微叹道：“楚北深，你我之间，本不用如此的。当初，你若是肯娶了我的妹妹，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她的妹妹无论容貌，才学，教养，俱是万里挑一，足以为一国之后。
当年，她安排好了一切，让妹妹三次偶遇楚北深，直到第三次才让幕离落地，露出倾国容貌，艳惊四座。
却不想，楚北深不喜窈窕淑女，反而对那成日招摇过市、跳脱无状的陆氏心生爱慕……
楚北深既然不能为赵家所用，她也只有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