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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番外篇6 说相思 已相思

相柳听毛球如此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对于他来说,从未奢望过和小夭在一起,至于配不配得上,又有什么所谓。

相柳幻化成一个粉面小生进了歌舞坊。

歌荡春风,红袖翩舞。

那些如此熟悉的场景,让相柳有些动容。

他看到小夭靠在三楼梨花木的扶手上,正痴痴看着台上跳舞的舞姬。

相柳躲到暗处,偷偷看着小夭。

小夭手里捏着一把白玉籽料的酒瓶,时不时小酌上一口,心里想着与防风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和眼下的场景好像,但那个温柔体贴、放荡不羁的人早就不存在这世间了。

纱幔袅袅,昏沉迷离。

相柳见小夭突然面容扭曲,左手捂着胸口起伏深深呼吸,他急走两步从暗处踏上台阶,越是接近越是迟疑,到最后终是停留在二楼,再也没有往上多走一步。

小夭平复好心情后,从三楼慢吞吞地走下,丝毫没有注意到二楼纱幔后站着一个玄衣男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相柳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小夭。

小夭走得很慢,这轵邑城经过五百多年的发展早就变了一副模样,可小夭还是觉得处处有相柳的身影。

她走到河边坐下,看着河水哗哗流淌。

“你当真就如此恨我?”

小夭狠狠将一块儿石子砸向水面。

河面上荡起涟漪,相柳凝目看着坐在河边的小夭。

他恨她吗?或许一开始是有一些的,但随着时间流逝,他能记起的都是小夭的好。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神情,都如烙印般刻在他心里,他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吃她烤的鱼,也喜欢看她吃瘪的样子。

想到这里,相柳嘴角荡漾起温柔的笑意。

而小夭坐在河边一块儿石子一块儿石子往河里丢着,发泄自己内心的怨愤。

“臭九头妖!臭相柳!明明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没人能懂小夭此时的感受,菩罗幻境那二十八年,她一直以为一切都是真的,她靠自己的努力护下了神农义军和相柳,还一步步与相柳走到了一起,成婚生子。

在她最幸福最安乐的时候,老天突然一个巴掌扇醒了她,告诉她不管在幻境中如何努力,现实终归是现实。

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相柳死而复活,五百多年都不肯来见她一面。

小夭抱着膝盖将头埋进腿里,闷声说着:“我只是想见见你,想和你说说话而已,为什么你躲着不肯见我……”

相柳站在离小夭几十步远的距离,抬头想拍拍小夭的脊背,但他终究还是蜷起手指转身离去。

天地一片寂寥,相柳迎着风漫步在这轵邑城街头,他第一次对前路感觉茫然不知所措。

相柳记得小夭曾说过,人的幸福或不幸福,痛苦或不痛苦都是通过比较来实现的。

如今的他与五百年前比较,那时候的相柳要更幸福一些。

相柳停住脚步,抬头凝望着天边的月亮,面色如水,无悲无喜。

冬至之月,雪悠悠地飘着,如轻烟,如柳絮,如芦花,洁白无瑕。

毛球驮着相柳来到不周山下,往洪江的坟茔走去。

黑衣的相柳一头银发,白衣的毛球一头黑发。

毛球絮絮叨叨:“当年的神农义军全军覆灭,还有谁能去给义父收尸?我猜一定是苏藜,只有她有情有义,定不会让义父暴尸荒野。”

毛球一直随相柳喊洪江义父,在毛球眼里,相柳就是自己的亲哥哥,不,是比亲哥哥还亲的存在。

相柳道:“可找到苏藜的下落?”

“她还在那深山中。”

相柳踏雪前行,“这五百年,她过得好吗?”

毛球点头又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苏藜的这五百年。

相柳扫了毛球一眼,“如实说。”

毛球道:“苏藜生了一个女儿,生产的时候差点儿死了,这五百多年她过得也并不算太好,女儿经常气她,长大了天天往外跑,好几年不着家。”

相柳不由怔在那里,“苏藜生了一个女儿,是义父的孩子?”

毛球挠着头,“情报显示确实是的,大概是在大战前夕,苏藜闯进军营找义父那次,她不是整晚没出来嘛。”

相柳哧哧笑着,“没想到啊没想到,义父竟然还留了一丝血脉在世间。”

毛球撇了撇嘴,说:“那小丫头片子很不着调,你知道她跟谁两个爱得死去活来?”

相柳眸子如寒雪般刺骨,“是玱玹?”

毛球倒吸口气,“主人,你疯了?!怎么会是玱玹,这差着辈分儿呢。”

“别卖关子,赶紧说!”

毛球笑呵呵道:“是你老相识的儿子。”

相柳脱口而出,“离戎昶。”

毛球狂点头,“就是他的儿子,叫离戎骅。”

相柳皱了皱眉头,“离戎氏与苏藜不是有血仇吗?”

毛球沉声道:“就是因为有血仇,所以苏藜才被她气得半死。”

相柳戴的银白的面具在大雪中闪着寒冷的光。

“找机会与苏藜见一面。”

毛球答应一声,一时无话,两人并肩走着,毛球偷瞄相柳一眼,问道:“你真的要娶金天层雪?”

相柳衣袖中的手指蜷了蜷,没有回答。

毛球说:“不想娶就不娶呗,整日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不烦吗?”

相柳当然不会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但未来要如何做,他实在还没有想好,被毛球这样一问,相柳只觉得烦躁不堪。

“你再有那么多废话我就把你打回原形。”

毛球跳出去一步,捏着自己的两片嘴唇,以眼神示意相柳自己绝对不会再乱说话了。

漫天飞雪挥洒,一座打扫干净的坟茔孤零零立在那里。

相柳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着坟前插着的三炷未烧完的香。

毛球“咝”了一声,“这是有人来给将军上过香了?难道是苏藜?”

相柳耳畔传来“嘎吱嘎吱”踩雪的声音,他看着小夭披着雪白的兔毛斗篷从树后走到自己眼前。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相柳心跳如擂鼓,但面上平静疏离,无波无澜。

而小夭的手指因为激动微微颤抖,她掀下斗篷的帽子,仰着红彤彤的脸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