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书的哭啼声让所有人动容，连那徐天都暗暗地低下头，满脸神伤。
刘玉书的哭声渐渐小了些，只是柔弱的肩头颤抖得厉害。
终于，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双眼泛红，满脸泪水。
她转过身，满是泪水的眼睛看了一眼香案上金海的照片，那是金海穿着一身京师典狱长制服的照片。
刘玉书的嘴唇微微地颤了颤，却没有说话。
忽然，她回过身，朝门口走去。
方城和徐天默默地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
刘玉书走到门边，没有去看门，却开了口。
“成杰，你进来。”
徐天和方城微微一惊，她知道苏成杰就站在门外，她怎么知道的？
过了片刻，门开了。
苏成杰走了进来。
苏成杰如同做错事情的孩子，低着头，脸色很是凝重。
刘玉书抹了抹腮边的泪水，看了一眼苏成杰，又慢慢地走了回去。
“成杰，你过来。”
刘玉书又唤了一声，苏成杰回手关上门，缓缓地走上前去。
刘玉书站在香案右边，看了看徐天，又看了看方城，满脸严肃地对苏成杰说道。
“成杰，这两位论辈分，算得上是你的叔伯辈，当着他们的面，我给你交个底。”
苏成杰缓缓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又满眼疑惑地看了看站在母亲两边的徐天和方城。
“来，先给他上炷香……”
苏成杰愣了愣，可是他看见母亲那从未有过的严厉的神色，立即上前，从香案的香盒里取出三支檀香来，又在香案角落的一盏烛台上点燃。
“跪下……”
刘玉书声音很轻，但很有威严。
苏成杰犹豫片刻，双手举着檀香缓缓地跪在香案面前的蒲团上。
“成杰，当着两位叔伯的面，我告诉你。照片上的人，就是你的亲生父亲金海！”
刘玉书的话一出，跪倒在地的苏成杰猛地抬起头，满脸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刘玉书身边的徐天也很是惊愕，只有那方城只是稍稍有些动容。
他没有想到，刘玉书会在这种场合，说出真相。
“金海就是你的爹！那一年，杜宇风和石原共归于尽，把那个恶魔带进了地狱。你爹曾经去神医巷打算救杜宇风，可是杜宇风宁愿自己赴死也不愿意金海裹进来，说不明白。”
刘玉书的嘴唇颤抖得厉害，她又顿了顿，看了看身边的方城。
方城知道，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龙华监狱里出了内奸，而且是大规模的被策反，这个责任总是要有人担的，金海不是组织的人，恰巧那龙正刚是日本人的奸细！”
刘玉书眼神里冒着锋利的光芒。
“你爹不得不离开了龙华监狱，也就在他离开的那一晚，就有了你……”
刘玉书的脸颊微微地红了红。
“龙正刚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在了你爹金海的头上，只是因为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你爹才没有被控制，投入监狱里。可是，也正因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被怀疑的身份，他为了不耽搁我的前程，一直都避着我……”
刘玉书又轻轻地抽搐了一下，默默地看着苏成杰。
苏成杰一言不发，脸上的惊愕之色越来越沉重，也许他还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是金海的儿子，可是从母亲那坚毅、决绝的目光看来。
这就是真相！
后来的事情，方城就清楚了，组织上为了急需一名精通密码通讯的高手前往香港，最符合条件的人就是刘玉书，袁克佑做出了决定，让刘玉书卧底香港。
“成杰，给你爹上炷香！”
刘玉书又对跪在地上的苏成杰说道。
苏成杰眨了眨他那双小眼睛，目光一直盯在母亲的眼眸里。
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他把脸侧了过去，那双小眼睛盯着香案上金海的照片，嘴唇微微地抖了抖。
抖的不止是他的嘴唇，还有他双手举着的三炷檀香。
青烟微微弯曲向上，如同那故乡村子里寥寥升起的炊烟。
苏成杰重重地给金海的照片磕了三个头，很是慎重地把三支檀香插进铜制小香炉里。
磕完头，苏成杰默默地站起身，站在母亲身边，双手扶着刘玉书的胳膊。
刘玉书轻轻地拍了拍苏成杰的手背，挂着泪痕的脸上竟然涌起一丝欣慰的笑容来。
她又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对徐天和方城说道。
“二位请坐，让你们见笑了。”
徐天和方城轻轻地摇摇头，慢慢地坐了下来。
苏成杰也扶着刘玉书坐了下来。
“等这炷香燃尽，你就把这些收拾好，等你方叔叔什么时候回大陆的时候，你就把你爹的骨灰交给他，让他带回去。”
刘玉书看了方城一眼，又对边上站着的苏成杰说道。
苏成杰没有说话，重重地点点头。
“金海来香港后，曾经给我讲过言家庄边上有座英雄岗，说死了以后也要埋在那里，你方叔叔也来给我提过两次，我开始是不同意的……”
“现在，我把金海交给你，他这辈子活得光彩，死得壮烈！”
方城一脸欣慰，重重地点了点头。
“英魂归故土，马革裹尸还！”
徐天幽幽地叹了一句。
刘玉书侧过脸，看着徐天，声音变得很是平和，问道。
“徐先生，我是知道你的，在香港即使有天大的事情，在你面前都不算事。你这么晚来找我，定然是有什么事情……”
徐天抬起头，先看了一眼方城，又看着刘玉书那张变得平静的脸庞，想了想。
“的确有些棘手……”
“……”
刘玉书没有问，只是静静地看着方城。
徐天还未开口，方城说话了。
“玉书，昨夜在悬慈医院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不知道你晓不晓得？”
刘玉书看了一眼身边的苏成杰，点点头。
“今儿下午，成杰就告诉我了。说是死了两个日本人……”
“不错，是两个日本人！是两个潜伏在香港进行秘密病毒研究的日本间谍。”
方城沉声说道，刘玉书一愣，看着方城。
“咱们的人干的？”
一句脱口而出的“咱们”，她刘玉书打心底里还是把自己当做老革命，老资格的特工。
还是那个祸斗！
方城点头说道。
“是，算是我们的人干的！”
方城并不想把其中的内幕说得详细，其实刘玉书也不想知道得太多，毕竟她的儿子在身边，她儿子是什么立场，做母亲的并不清楚。
苏成杰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在香港，也许只有徐天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