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瑜的确在秘密地调查那些人，也搞清楚了一部分人的身份，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份名单拿出来，就被于大名灭了口。
“那份名单，我找到了。”
金海又说了一句，脸色凝重得可怕。
是的，金海找到了那份名单，让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是，那份名单其实早被陈景瑜写出来，交了上去。
龙华监狱里的犯人改造有个规矩，犯人们每个月必须写一份改造思想汇报交上去。
其实，对大多数犯人来说，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完全就是在浪费纸张和时间。
犯人们清楚，狱管人员也清楚。
陈景瑜却把那份名单用特有的方式写在了他那些思想汇报里，直到几十年后，龙华监狱进行拆迁，这些没用的东西要进行处理。
那堆积如山的无用档案要么烧掉，要么当废纸卖掉。
最终还是被卖掉了，买下那些废纸的人就是金海。
他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把那些材料仔细地筛选了一遍，找到了陈景瑜留下的所有文字。
那些文字里，藏着一份名单。
上面有于大名，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你既然找到了那份名单，交给公安就行了，跑香港来干什么？”
刘玉书换了口气，满脸的担忧。
金海抬起眼皮，看着刘玉书，思索良久，缓缓说道。
“没有用的，交给公安，只会让那一群人安然逃脱。”
刘玉书的眉头紧锁，她盯着金海，仿佛看不透他的想法。
“没人相信，也没人会理睬。我若把这份名单交上去，不但不会起到任何的效果，甚至会给我带来致命的危险。”
“那，那你去北京，找袁克佑，他，他总应该相信吧？”
刘玉书急声说道。
金海冷冷地笑了笑。
“袁克佑，我能找到他么？当年，他和方城两个人都拿那群人没有办法，现在他也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了，又能怎么样？”
金海阴沉着脸，刘玉书从他那倔强的眼神里终于读懂了他的内心。
“你不是不想去找他，而是你根本不相信他！”
“我不是不相信袁克佑，而是不相信他们……”
好一个他们！
刘玉书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侧过脸去，看着窗外那片月光下，宁静如镜的海面。
“你，你打算用你的方式……”
刘玉书的嘴唇微微地颤了颤，喃喃地说了一句。
金海没有回答她，也侧过脸去，顺着刘玉书的目光看了出去。
冷月无声，霜雪漫天……
“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他们呢……”
刘玉书没有回头，又幽幽地叹了一句。
“你当年为什么宁愿嫁给大你十多岁的苏垂帘，也要离开他们呢？”
金海也幽幽地反问了一句，算是回答。
话，到了尽头。
至少，在这方面，两人的话已经到了尽头。
沉默，两人不再多说一句，都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月色。
当金海走出那栋豪华的别墅的时候，夜已很深，明月西斜。
刘玉书把金海送到门口，门口停着一辆高档的轿车，开车的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大光头，满脸横肉，一双眼睛如钟馗，脖子上纹着一条红色的苍龙。
“婶儿，您放心，有我阿英在，九龙，尖沙咀没人敢动金海叔一根汗毛……”
年轻人坐在车里，把脑袋伸出窗外，对站在门口的刘玉书说道。
刘玉书走上前来，冲着光头瞪了瞪，又满眼慈祥。
“阿英啊，你这几天啥都别干，就给你金海叔当司机，他去哪，你就去哪，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要花钱的地方，你先给垫上，回来婶儿都给你……”
光头顿时打断了刘玉书的话，连忙摆了摆手。
“婶儿，你这么说就真没把阿英当侄儿了，您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咱苏家能有今天，不都是您老给带来的么……”
刘玉书没多说，又走到后面，敲了敲车窗，坐在里面的金海不情愿地摁下车窗玻璃，侧过脸，看着刘玉书。
“金海，我不管你到香港干什么，我就只有一条——不能死在这里！”
刘玉书板着脸，语气冰冷，在金海听来，却满满的是浓情。
金海轻轻地抽了抽鼻子，沉着一张黝黑的老脸，没有说话。
刘玉书见他这副神态，顿时眉头一挤，伸出手去，拧了拧金海的耳朵。
“你这老东西，你听清楚了没……”
一口的京片子，这举动让坐在前面的阿英和站在刘玉书身边的珍嫂都愣住了。
金海那张黝黑的老脸顿时唰一下红了，一双小眼睛狠狠地瞪了瞪窗外的刘玉书，刚要发作，又看着刘玉书那张板着脸，赶紧收起那凶恶的眼神，不情愿地狠狠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就你管……”
“……”
见金海嘴里还在嘟囔，刘玉书猛地扬起手，坐在里面的金海下意识地把脑袋一缩。
坐在前面的阿英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顿时哈哈地笑起来，连忙启动车子，冲着后面的金海喊了一句。
“金海叔，您坐稳当了，香港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阿英带你老人家浪浪去……”
说完，一踩油，黑色的轿车疾驰而去，只留下欲言又止的刘玉书。
“太太，阿英少爷也太不靠谱了吧，要不要给大少爷说一声。”
刘玉书那目光从那远去的汽车上收了回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珍嫂，脸色一沉。
“不要告诉大少爷。”
珍嫂连忙点点头，不再说话，跟在刘玉书的身后进了门。
刘玉书刚进门，空旷的客厅里突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刘玉书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朝珍嫂努努嘴，珍嫂快步走到客厅沙发边上，抓起那座精美的欧式电话听筒。
“徐先生，您等等。”
珍嫂一只手捂住电话听筒，转过身，对刘玉书说道。
“太太，是徐先生的电话。”
刘玉书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那块小巧精致的手表。
零点十五分。
她慢慢地接过话筒，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
“苏太太，金海到了吧……”
刘玉书顿时双眼圆睁，眼神犀利。